22.高岭之花
望着壮观又熟悉的南天门,孙祎心中感慨万千,矗立在云端的巍峨殿宇就在眼前,他却心底迟疑不敢进去。 来得太突兀了。 “你到底是何人,再不回话休怪我等手下无情!”天兵以为这是个灵魂出窍来访天界的凡人,说话十分官方。 孙祎张了张嘴,正想找个措辞。 忽见南天门内有一抹浅蓝色身影飞驰而来,距离他还有两步之遥时,便万分激动地抖着长长的白胡子喊出:“大……” 大字后面还没喊出来,就被孙祎一把捂住嘴。 太白金星被捂嘴,一众天兵吓得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孙祎连忙赔笑:“大哥,大哥,我来见见老天使,故人叙旧,”他朝怀里快被捂死的太白金星使眼色,“对吧,故人叙旧?” 太白金星连连点头,挥着手里的拂尘求饶。 天兵收起矛戈,严肃的说了个请。 孙祎这才放过太白金星,和他一起进了南天门。 到了一个僻静无人的地方,太白金星脸憋红了,一个劲拍着自己的胸膛,孙祎笑着帮他顺了顺气,“老天使,好久不见啊。” 太白金星和他对视一眼,也笑了起来,故人重逢的喜悦让他眼角泛起泪花,孙祎心中暖意十足,同这老头笑了半晌。 “哎呀,咱们这一别可有一千年了。”太白金星扭了扭笑弯的腰。 “一千二百年,”孙祎纠正他,“你老身体还好吧?” 太白金星摆了摆手,一切尽在不言中,“你啊你,许久不见,你倒是变了个人,我差点儿没认出来。” “我有我的难处,得罪了。”孙祎给他作了个揖。 “别别别,”太白连忙把他拉起来,“既然你有难言之隐,咱们就绕小路去御房觐见吧,玉帝知道你会来,早叫我等着你了,只是没猜到你现在的行事想法,早知道啊,我就不那么叫你了。” “今时不同往日嘛,小心一些总是好的。”孙祎由他领着,踏上一条无人小路。 太白金星满意地打量他一番,眼中流露出慈祥欣慰的光,“确实不同了,变了个模样俊俏的小伙子,这说话做事也比当初要稳重了许多。” 孙祎啧了一声,“我一直都这样啊,只是当初年少,桀骜的锋芒太露了。” “这样好,行事不会出差错,那门口的天兵都是新人,难免不认得你,你要多包涵啊。”太白金星见他这样,真是老怀安慰。 “小事,玉帝老爷子还好吧?”孙祎问了一嘴。 “现在可不能叫老爷子了。”太白金星拂尘一扫,端庄了起来,嘴角的笑也有些意味深长。 孙祎疑惑,却没多问,没几步就来到了御房。 他将衣冠整理了一番,才跟着太白金星走进去,换作以前他才没这个心思呢,这不是有求于人吗? 坐在殿中龙椅上的人抬起头,瑞凤眼眯起看着来人,祥云泛起涟漪,他幽幽开口:“来了?” 孙祎没敢抬头,拱手垂礼,答道:“是。” “你来天庭所为何事啊?”玉帝声音拉长更添威严。 孙祎的眉头皱了皱,这声音太嫩了,像一个稚嫩少年故意拉长声音装老成持重,他舔了舔后槽牙,心中拿定主意,恢复往常吊儿郎当的模样,直起身子摆摆手,“小事小事,就是来找太上老君借几丸丹药……” 话音未落,他愣住了。 龙椅上坐的不是他记忆中那位仙风道骨的老头,而是一个十五六岁,气宇轩昂,品貌非凡的少年。 虽然少年眼中带着帝王的威仪,但孙祎怎么都不相信他是玉帝。 他悄悄拽了拽太白金星的袖子,低声问:“老天使你带我走错地方了吧?” 玉帝放下手中的御笔,淡道:“你来得太早了,老君还没练出新丹药。” “怎么可能,老君哪里没有存货吗?”孙祎一听,更觉得眼前是个冒牌货。 玉帝无奈,叹了口气。 太白金星趴在孙祎耳边悄悄道:“老君的丹药昨天全被偷了,要不是你才回来,我怕他们都要怪到你头上了。” “什么?”孙祎惊讶一声,又很快冷静下去,“说到这个,臣有一事回禀。” “是五合村的事吧。”玉帝幽幽开口。 孙祎的眼神在玉帝和太白中流转了几个轮回,“你们果然知道了。” “您的度化阵势弄的那般大,咱们怎么会不知道。”太白小胡子一吹,颇有些得意。 孙祎一听,双手抱胸,“让我猜猜,是千里眼
和顺风耳告的状?别人不知道吧?” 说起这二人,孙祎和他俩也是老交情了,不知道过了这么多年,顺风耳的耳朵是否更大了,千里眼的眼珠子是不是都要瞪出来了。 玉帝沉默了,太白也一改方才的得意劲儿,神色悲伤了几分。 “到底怎么回事,”孙祎一把拉过太白的胳膊肘,“我在五合村看见了果老的元神,这一千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太白望了玉帝一眼,玉帝叹息一声,凤眼低垂,点了点头。 太白得到授意,这才说道:“你有所不知,一百年前战乱结束后,仙界就不复当初盛况了,先是蓬莱沦陷,后是昆仑差点覆灭,”太白悲伤地掰着手指头数道:“雷公电母,风伯雨师战死,托塔李天王自刎于东海,二郎显圣真君战死,观音,赤脚大仙和王灵官都去投胎了……” “等等,等等,”孙祎连忙打断他,“那三清呢?” “害,元始天尊和灵宝天尊一千年前云游太虚去了,连百年前的大战中都没传来一点消息,老君嘛,你还不知道,他自己又不会个拳脚功夫,东西被偷得偷,丢的丢。” “那……那三太子呢?”孙祎的语气满是紧张。 三太子?那个三太子? 太白心里嘀咕,忽地灵光一闪,哦,原来问的是哪吒啊,“天王的塔在战争中被摧毁,东海群妖趁机扰乱三太子的意识,让他大开杀戒不分敌我,直到天王自刎,三太子才转醒,后来他觉得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之错,就选择自我流放,一百年来杳无音信。” “那陛下您……”孙祎问。 “这个,不可说啊,等您回了凡间,慢慢就明白了。”太白并不打算透露关于玉帝的信息,只能靠孙祎自己领悟。 “一百年前的战乱是谁挑起来的?连你们一群神仙都拿他没辙。”孙祎吐槽道。 “他的法力太强了,追溯不到本源,让人不由得联想到混沌,且此人居心叵测,善于攻心,联合上古群魔,汲取混沌之力反抗天庭,意在重启世界。” 孙祎的脸色沉了下去,抓着太白衣袖的手也松开了。 他体内,也有混沌的力量。 孙祎抿了抿嘴,心虚地笑了一声,“其实,我觉得重启这个世界也行,我刚从禹王鼎里出来,就看见了不少罪孽。” 他的站位有问题。 玉帝眼中划过一丝不悦,却没显露出来,而是手一摊,反讽道:“话不能这么说不是,百年前大战时,你不是躲过了这一劫嘛。” 听见这话,孙祎沉默了。 确实,当年是他自己束手就擒的,他是个好打抱不平的性子,而他的选择让他躲过了这场战乱,也让他心生愧疚。 “朕已经听过夜游神的报告了,那合欢树精如果能经过上天的考验,朕就许他位列仙班。”玉帝沉声说。 “这个不急,主要是我来天庭一趟没有得到我想要的不是很吃亏吗?”孙祎抓了下头发,“我的金身和法器都去哪了?可以查到吧?” “这个,”玉帝面露难色,“神珍交给灵宝天尊带走了,至于你的金身,在百年前的大战中丢失了。” 孙祎怒吼:“你说什么!我那么信任你们,你们就这么对我?!” 要不是太白手疾眼快地拉住孙祎,只怕他就要爬上龙椅揍玉帝了:“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你要我怎么跟你们好好说?” 要不是跟太白金星交情深,孙祎恐怕连他都要一起揍了。 “唉,有话好商量嘛,”玉帝连忙解释,“不如朕给你施一道法术,让你可以以正常人的样子出现,不用拿元神去冒险。” 孙祎低头思索了两秒,觉得此法可行,“那我师父现在在灵山吗?” 吴烨汲取陈悦齐血脉的力量时,他能明确感受到那是蚩尤血的味道,一千二百年前,师父把太初护佑下的黎倾残存的一魄,带去苗疆的蚩尤冢,以血养魂。 道家有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一千年后看见陈悦齐平安活着,那么她或许就是已经修补好灵魂的黎倾转世。 孙祎觉得他欠黎倾一个人情,一直想弥补。 “听说他十九年前送魂魄转世时遭逢劫难,被打去投胎了。”太白回道。 孙祎一听,差点没一口气晕过去。 现在那条路都走不通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经过玉帝幻形法的洗礼,孙祎得了个肉身勉强支撑元神,他道了个告辞,正欲离开,忽然玉帝叫住他,抬起宽大的水袖道:“对天庭而言,凡间的事我们或许有心无力,有
一事托你,还请多多照顾张家的小子。” 太白方才说许多神仙都在一百年前遭了难,保不齐…… 孙祎心里有了数,回眸对玉帝说:“你们既不便时时刻刻照顾人间,那就别再利用凡人了。” 待孙祎离开后,太白金星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连忙拱手问道:“陛下,那百年前为祸人间的罪魁祸首并未伏诛,他此去必多灾多难,陛下为何不将事情全部讲于他听?” “他对天庭还有些心结,经历些磨难也好,你们只需从旁协助即可,”他抬首,望向更高的苍穹,只见有一团黑气隐于祥云之下,他无奈地叹气道:“有一些事,无论如何严重,无论如何添油加醋地描述,在听者的耳中都无关痛痒,倒不如让他们亲身经历,切身体会,才能身临其境、感同身受。” 太白金星垂眸颔首道:“微臣领旨。” 陈悦齐仍旧在人间等了许久,孙祎还是没回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陈悦齐和张青羽之间的非常不错,好的就差没一起上厕所了。 张青羽是天师府出来的道士,学了三年的天师道学了个皮毛。 不是他不愿意去学更高深的道术,而是他根本就接触不到,虽说他在道法方面天赋异禀,可是处处都被限制,被排挤,不能接触到更深奥的道法。 来到江城也是同门师兄弟把自己的任务推给他的。 之前忙于工作陈悦齐不常待在学校,学校也没几个好友,张青羽是转来旁听的学生,自然也没几个朋友。 孤单的人总是能互相吸引走到一起。 于是在不知情人眼中,这两个就是天降的郎才女貌,霎时间,陈悦齐在不经意间挡住了张青羽的桃花路。 不过待在他身边,陈悦齐也耳濡目染学了一些浅薄的道法,虽然以修心为上,也觉得受益良多,只是闲暇时望着手腕上的金镯,心中不免泛起阵阵涟漪。 这修心法门,对于心有牵挂之人而言等同虚无。 最近不知怎么的,陈悦齐老觉得有人在暗处盯着她,浑身不自在,尤其是夜晚,盛夏之际也觉得身边阴风阵阵。 难道是自己的身子提前衰老,得了老寒腿? 她住的宿舍是新盖起来的,之前也没听说是在坟地上建起来的啊,怎么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张青羽见她趴在桌子上睡觉,递了一瓶红牛给她,等会儿就要上课了,她再没有精神听不进去课,这学分就拿不下来。 “怎么了?昨天晚上打游戏没睡好?”张青羽凑近问。 陈悦齐迷迷糊糊地抬起头:“你能不能帮我看看啊,我最近老是睡不好,白天就算了,晚上也觉得有人在盯着我。” 张青羽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对她分析:“我最近也有这种感觉,尤其是老宿舍楼一带有异样。” “什么意思?”陈悦齐猛地抬头警惕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