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人参娃娃（一）

“这山上可都是宝贝，山里有人参娃娃，人参娃娃长大了就能成精，成了精可就捉不住了。”八月十五的夜晚，月朗星疏，一位白发长须的老人坐在院子里的树藤下，给怀里的孙子讲人参娃娃的故事。老人叫白长川，是清泉山下的清泉村的村民，白家是清泉山最大的采参户，世世代代年年采参，从未空过手，但是白家传到白长川这一代，据说经历了一件事，那件事后，白长川竟然宣布不再采参了，白家的采参业也慢慢没落了。

白长川的小孙子白小虎咬了一口手里的月饼，从爷爷怀里坐正了，大眼睛睁得圆圆的，问道：“那爷爷见过人参娃娃吗？”

白长川摸了摸胡子，看着远处在夜色中隐约朦胧的山色，眼神变得飘渺起来：“没见到过，但你太爷爷见过，说那人参娃娃成了精，旁边围了条黑龙，捉不得。”

白长川第一次见到人参娃娃，是在他16岁的时候，他父亲白宁民是标准的采参人，清泉山挖参通常在谷雨、白露这段时间。进山采参时，通常是几十个人或者十几个人一伙，称为拉帮；要是一个人进山采参，就叫单棍撮。要是拉帮进山，都要选个信得过又放山经验丰富的山里通当把头。

白宁民就是这个把头，他采参从不一个人进山，拉上十几个人的帮，准备好食物和生活品，在山里待上半个把月，一年进一次山，一次采十棵，不采四品叶以下的，不采六品叶的，见到了也要绕过去。这是白宁民的规矩，不愿意的不用跟着他进山。

白宁民寻参的经验丰富，技术极佳，即使规矩多，也有大批的人愿意跟着他。

况且清泉山上都是野参，一棵的价钱匀下来也要比干一年的农活收益多得多。

白长川16岁那年，就第一次和父亲白宁民一起，进山采参，在山里待到第天的时候，竟然遇到了六品叶的百年老参。

之前已经采了9棵参，往山里走得越来越深，山里雾气也越来越重，白宁民走在最前面，白长川跟在后头观察学习。参难寻，寻参时一般不许说话。白长川没什么经验，紧张得气都屏起来了，眼睛盯着两侧灌木从里的植物看个不停。

就在这时，白宁民却突然下令原地休息，第二天黎明就下山，白长川不明白，父亲向来的规矩是采十棵，现在才九棵，为什么这时候下山。但白宁民不开口说明，采参时一切以把头为准，没人敢反驳。

但没想到竟是会出了意外，第二天早上清点人数的时候，发现少了一个人，村里的朱时运不见了。朱时运家也是采参户，只是没有白家的本事，到了朱时运这一代更是徒有虚名。朱家这次不知道打的什么算盘，竟派了朱家的次子跟着来，这次子好吃懒做，出了名的败家玩意儿。朱家强硬着态度，非要朱时运跟着，白宁民也没有拒绝。

只是没想到朱时运那么不识好歹。

白宁民发现少了人时，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等到知道少的人是朱时运时，脸色已经极度难看，他叫了几个人跟着，一起往南走，走了大概半个小时，就看见一片蒸腾的紫气笼罩在几棵高大的乔木顶上，那紫气似有生气，徐徐上升，又环绕向下。

一个有经验的村民当时喊了出来：“六品参！老天爷，这是长了多少年了。”白长川也吃了一惊，忙仔细去看那树下的灌木丛，果然瞅见了一株绿影，那人参的茎叶长得极大，比起普通的大小将近是两倍，影影绰绰间顶着一丛的红果子，旁边似乎还有些看不清的黑影盘绕着。

白长川想要靠近了去看，却被父亲挡住了，白宁民皱着眉，许久才道：“不能去，参植南，位阴湿，顶巨木，必有毒蛇傍株。”其他村民似乎也知道这道理，见了这么一棵极品参，竟没人去采，近看了瞧一瞧都不敢。

白宁民在这旁边寻了一圈，只找到了一只鞋子，2码男士鞋，还新着，明显是朱时运的。至此，再也没有人提起去寻朱时运的话了，入深山采参相当于签了份军令状，听把头的话，把头保命；不听把头的话，死了丢了也都是个人的事情。

一群人当天下了山，分了成，朱家次子没回来，去白家讨说法，被顶了回来，朱时运不懂采参的道理又贪财，出了事也自然不是白家的错。

只是没想到，几天后，朱时运竟自己跑了回来，只是回来了也疯癫了，嘴里不停地念叨着：“黑龙，黑龙……”谁都不识得了。

白长川讲到这儿，低头看怀里的孙子，白小虎拿着月饼已经睡着了，张着小嘴还流着口水。他把孙子抱回了屋里，想着父亲临终前嘱托他的话：“这山里的人参本是山神赐予的宝贝，大多是成不了精的，但也有能成精的，都是百年的野参，你那日见的那株，就是个能成精的人参娃娃。你且记住了，莫要再去采参，朱时运动了山神娃娃的仙气，这清泉山，已经容不下采参人了。”白宁民说罢，就望着窗子上挂着风干的人参咽了气。

白长川本来不信，但从次年开始再去山里采参的人接二连三的迷路，往往都是绕了一大圈才走出大山，一棵参也采不到了。

自此，白长川才歇了心，不再采参。到他50岁时，国家已经把清泉山封起来当保护区，不准再随意采参，白长川就申请当起了守山人，专门盯着是否有上山偷参。

后来一次巡山，白长川见到了白小虎。白长川一生未婚，孑然一身，没有子嗣，看到白小虎光着身子在一片叶子堆成的小篮子里，睁着大眼睛，不哭也不闹，见了他，反而扯着小嘴儿笑起来，看起来就像个白面娃娃一样可爱。

白长川看这么可爱个娃娃被扔到了山里，没人管没人顾的，小脸红扑扑的，讨人喜欢又让人心疼，就抱回家自己养着。

白长川给他取名叫白小虎，名字简单好记，寓意能长成个像小老虎一样精神的大小伙。

爷孙俩没有血缘关系，却也过得幸福亲密，一晃眼就是16年，白长川也已经0多岁了。

白小虎没长成个小老虎，反而像个小猫崽，小脸粉嫩，笑起来两个小酒窝，特别可爱。虽然已经16岁，但可能是发育晚，白小虎比同村同龄的孩子都要矮上半个头。

但是他长得可爱讨喜，倒是没有人欺负他。

白小虎爱笑，走到哪儿都有礼貌，过年的时候见长辈，白长川叫他见了长辈作揖，他也握着小拳头乖乖地作揖，就像个招财娃娃，见了的人都想抱抱亲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