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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路灵枢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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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座山被破坏得七零八落,守在内门的石傀儡因法术失效,散了一地,吞纲糟践后的小雷山愈发萧条。 山下尚不知情,县城中一户高宅大院中正在为这个小门派闹得鸡飞狗跳,时柯把自己架在墙头不肯下来,地上一群人围着他苦苦相劝。 自前两次带着几车束脩去潜心观递贴拜师,都被苍流派退回,时柯是越挫越勇,铁了心要上那小雷山学道。 时老夫人不乐意,不让他再去递贴。山中清苦,仙门又有自己的规矩,哪像在府中能处处可着心意。时老爷一边恼火一边问管家:“老秦,这混不吝平日里看见潜心观都嫌碍眼,现在是吃了什么迷魂药,非要给人磕头拜师?” 秦叔微微躬身,回道:“上月十七,少爷执意闯小雷山,被妖藤围困,幸得山上仙人解救,从此——”,他抬看了时柯一眼,小心道:“从此少爷,一心向往仙人之道。” 时老夫人被儿子闹得不行,转而开始怪罪袁掌门:“这袁仙人也太苛刻了些,什么叫没有仙缘,我儿生得这搬灵秀聪敏,哪个神仙见了不喜欢!” 墙上的少爷不依:“娘你把房那盆珊瑚宝树给我嘛,我把整座山买下来,收不收徒不就我说了算?” “竖子!”时老爷气不打一处来,让管家架梯子把人拖下来。 在他们吵嚷之时,小雷山还有自己的使命。陶甘安抚完师弟们,送苏惊梧到山门。 苏惊梧对她安慰一笑:“陶姐姐放心,我一定把宋师兄带回来。”紫昊用鼻子嗤出一口冷笑。 两人吵了一架,紫昊让苏惊梧待在山上,他去找回宋照璘。但苏惊梧满腔热血,表示“袁掌门”既然是委托于她,她也亲口答应了把信物带给宋照璘,那就肯定不能投机取巧。 “你倒是自己往那个老精怪的圈里钻。”紫昊气笑了。 但苏惊梧不乐意了,掌门为保护小雷山而死,她也想做些什么,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帮上的事,再者谁都知道直接让紫昊真人帮忙更快,可为什么还是郑重托付给了她,肯定有掌门自己的道理。 “是什么道理?是为你更好骗,更容易热血上头,还是为你飞得更快架打得更好?”紫昊戳着她的心窝子。 她说不过,却不愿意做言而无信的小人,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此行路远,紫昊抬手,掌心落下一片桑叶,指尖引风诀,叶子就地变做小舟大小。他一边怄气,一边他沉默地立在叶舟之上等苏惊梧,褚色衣角被风灌满,干瘦得像一株迎风的苍柏。 苏惊梧突然发现到紫昊的身影几乎可以称得上形销骨立了,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记得他以前没这么瘦。她再赌气不起来了,朝紫昊讨好地笑笑,跳上了小舟。 小舟稳当升到空中,正要出发时,山上传来呼喊,丁厨身后跟着几个月白色身影呼哧喘着气跑过来。 他带着大包小包,踮着脚递给她:“带在路上吃,肉干,蜜糕都给你装上了,糯莲羹磨成了粉,饿了用水兑开就能吃——” “师妹师妹”,小常和另一个师弟挤上前给了她一把伞:“青州天气无常,这个防晒防雨,我们还加持了初级隐身符,有半刻时效,以防急用。” “哎这个好,我喜欢。”苏惊梧挨个接过,弯腰抱了一满怀的行囊。 一群人七嘴八舌。“你放心,兔子我们保证给你养得胖胖的。”“早点回来。” 她像一个即将出征的小英雄,正被自己的乡亲殷殷送别。紫昊等她跟小雷山的人说完话,才出声提醒:“走了,站稳。” 山川和云雾渐渐被抛在脚下,苏惊梧看到那耸立高大的山门慢慢成了小小一点,这就是“袁掌门”坚守的天地一隅。 她望着望着残败的山林,怔怔问道:“‘袁掌门’还会回来吗?”紫昊告诉她和苍流派的弟子,真正的袁婴死于六十多年前的劫变里,当时小雷山几尽灭门,只能把门派托付于山精金累,金累化用他的名字一直守在小雷山。 他还说山精是天地精气所成,没有生死之说,得机缘者可化形,精去形散,来于天地,归于天地。 “或有一日。”紫昊淡淡道:“妖也好,精也罢,天生地养,回归天地是既定宿命,无需难过。” 苏惊梧撅起嘴:“那我哪天魂归天地,你也不痛不痒咯——哎呀!“紫昊乍然变色,狠狠敲了她一脑崩:“讨债玩意儿,多余长了张嘴,说不了人话要不要给你缝上?” “可我本来就不是人啊“她抱着脑袋,哀怨地看了一眼紫昊,忿忿扭过头去。 小舟穿云乘雾,第四日拂晓时分才晃到青州。 他们先找到了灵枢台的支点,它隐藏在一条窄巷中,藏得虽深,门面毫不含糊。 <

r> 沉木色的广亮制式大门朝东开,中槛四颗门簪上刻着四方神兽的浮雕,两侧金字对联写着“慧剑灭三尸,戒持降六贼”,一股庄严浩气扑面而来。 苏惊梧不由后退两步,整栋楼布满了肉眼看不到的降魔铭,尚对修为低弱的她都有明显压制,遑论凶煞妖鬼,撞上来恐怕就得化成齑粉。 进出的人均着灵枢台制式的墨青色衣袍,他们形色匆匆,似乎有重要人物来访。紫昊把苏惊梧拦在身后,向他们递去门派符牒。 两个月前,苍流派大弟子宋照璘携两名师弟下山历练,十天前传信说接了一张攀鞍令,去吴山调查神木流血异象,所以苏惊梧跟着紫昊先来灵枢台查一下记录。 仙门有记录在牍的门派三百多家,各有祖师和门训,为防礼崩序乱,民间设灵枢台为专属司衙,统管仙门俗务,制衡仙凡礼序。 灵枢台内分十二部,以将星十二主星命名。攀鞍部司战力,主除秽降魔职责,经常发布攀鞍令,在册的仙门弟子可自行接令,完成后由掌管仙材卷宗的岁驿部记入星篆。星篆排名越高者,可获取灵枢台越高等级的支持,由此形成仙门和监管衙署之间的互惠相成。 门卫接过符牒,跟另一人对视一眼,满脸疑惑地抬起眉头:“苍流派?” 苏惊梧从紫昊的手臂边冒出来,朝他们解释道:“小雷山苍流派,掌门叫袁婴,是个高人,星使可曾听说过?”灵枢台以星宿命名,台中人称星使。 那星使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把符牒仍在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等着吧,查到了告诉你。” 仙门中声名最盛者当属四大仙山,再往后有十大宗门,顺着排名往后再数一百家都找不到苍流派的名字。 苏惊梧追问道:“那劳烦告知,需要多久查到?” “这我怎知?”星使开始有些不耐烦,挥手赶他们:“别挡路。” 突然门簪上的白虎纹转动了两圈,发出一声咆哮。星使脸色大变,顾不得应付他们,小跑回到门边躬身低头。 大门“吱呀”开了。 紫昊眼神一动,微不可闻地冷哼了一声,脚移半步,挡在了苏惊梧前面。 一名身穿玄色官服的男子快步走了出来,衣摆处以银线绣着星宿图案。他身后跟着几个着墨青衣袍的录事,小声赔着罪。为首那人不为所动,抬手打断:“吞纲一害,还有谁不清楚?灾煞部、攀鞍部先有执行不力后有验查疏漏,若能挽救,论罪可减,责罚难逃。补救之法方才已详尽讨论,依照奉行便是,不用再在本监身上浪费力气。” 几人弯腰称是。男子容貌形似凡人三十多岁,眉形英正,但因脸色肃穆看起来稍显老成,他的目光落到紫昊和苏惊梧身上:“二位是?” 苏惊梧知道紫昊对几大名门和灵枢台不太客气,便从他身后走出来,拱手行了一礼,回道:“小雷山苏惊梧,这位是我师父紫昊真人。” 见对方是一个小辈回答,几名录事皱眉斥道:“无礼!”那男子抬手制止,不欲再理会,正要离开却听苏惊梧问:“大人们是在捉吞纲吗?” 他眸光一动:“你见过?” “四日前吞纲袭击了小雷山。”苏惊梧认真答道,凝重的表情减退了几分稚气。 “那它们之后往哪个方向去了?”男子身边的录事忙追问。 苏惊梧摇摇头:“掌门死守,诛吞纲于小雷山。” 在场一片抽气声,而后是漫长的沉默,那录事调出掌中仙册,页飞快翻转,不知几百页之后找到记录:“乐昌县小雷山,师承苍流派。” 几人面面相觑,这是哪个门派? “苍流派”,为首男子点点头:“如晦君创立,归息剑独步天下,几百年前首屈一指的剑修宗派。” 紫昊这才正眼看过去:“还算有点见识。” “灵枢台夏淮景,任少监职。”男子抬手行了一个晚辈礼,客气问道:“敢问贵掌门是如何诛灭的吞纲,此法能否相授?” 灵枢台由监正掌管,监正往下设少监和统使为副职,两者之下为十二部司长。难怪青州支点严阵以待,原来是副首官驾到。 见夏淮景身居高位,姿态却谦逊,紫昊也肯回他两句:“吞纲没有要害,天霖涤浊加五常雷本可驱走吞纲,他没同意,最后以山魂镇压,形神俱散。” 又是一阵沉默。 吞纲一族靠分裂生衍,水淹不死雷焚不尽,极难断绝,以前只出现在古籍上,近些年开始横行,岁驿部至今没查清它们到底从何而来,便也还没找到根治之策。它们搅得攀鞍部灾煞部和岁驿部三部跳脚,还惊动了少监,就被这么一个不知名的门派了结了。 “传岁驿部,核

实后记入星篆,苍流派掌门袁婴殉身除害。”夏淮景抬手,吩咐录事去传话。 灵枢台灾煞部专掌因人鬼妖魔引发的灾祸,按它们的侵扰程度和收治难度分为邪、秽、凶、害、祟、煞六大类。 邪为妖异非常道,有隐患但尚未造出祸端;秽对凡人有干扰,但不甚严重;凶会小范围为害于人、妖等生灵,已经有了主动作恶的意识;害是对凡间或仙门有大范围侵扰或破坏的灾祸;祟和煞是级别最高的两大祸患,出现即凡间或仙门公敌,做恶繁多,常为或修为高的大妖、魔修或恶鬼。 吞纲主要破坏灵山,但难以根除,被列为害。 夏淮景再看向苏惊梧,目光柔和了许多:“贵门可有灵枢台帮得上忙的地方,尽可提出。” “有的”,苏惊梧忙点头:“我们在寻苍流派大弟子宋照璘,他十几日前领了攀鞍令,想问任务是在吴山哪里,是否有他行迹。” 攀鞍部很快传来消息,在吴山的明东镇,尚未结案,说明人可能还在附近。苏惊梧道谢完,就跟着紫昊走了。 离开青州支点后,夏淮景回到下榻处,一名穿墨蓝色制服的隐使悄无声息落到房,向夏淮景禀报说吞纲确实在乐昌县小雷山一带消失了。 他迟疑片刻,又道:“属下从那两人身上察觉到有些妖气,用引凡镜探了一下他们本相,竟是一只猫妖和一只——” “既入册,便是仙门中人,我自有数”,夏淮景打断他:“下去吧。” 隐使领命告退,夏淮景转身,案上放着一册卷宗,正写着三个大字:“苍流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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