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生渡我

眼前的长廊空无一人，白光照亮道路，静悄悄的，半空里那些跳动的白点好似冬日缓缓落下的雪花。 她一个人向前走，没有了同伴，没有了老师，连脚步都如针落地悄然无声。 栗子金色的短卷发呈现几乎雪亮的光彩，肌肤白得一触即化，那双大眼睛微微低垂，倒映下几许黑色剪影。 这些天她很少出去，上次钉崎野蔷薇他们带她出去玩后，到底还是担心她再出什么事，尤其是夏油杰跟他们说过最近发现了羂索的线索后就不敢再带她出去了。 任务从某一天开始中断了，她不得不一直呆在学校，感觉自己就像角落里阴暗长着的蘑菇，和潮湿的苔藓为伍。 哪怕同学老师都安慰她不要多想，可是敏感的心里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以至于如同被软禁在了学校。 可是她又坚定地相信着同伴，他们不会那样做，而且自己也从来没有做过错事。 今天她终于鼓起勇气，想去找家入硝子老师谈一谈。 推开医务室的门，老师却好像没有听见动静一样，眼眸垂下盯着手上的手机，素来疲倦懒散的脸上表情复杂，沉默半天才注意到她。 “云芽？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千鸟云芽摇头，“没有，我的身体很好。就是……” 她迟疑片刻，“——我能和你聊聊天吗，硝子老师？” ——“要我陪你聊聊天吗，硝子？” 家入硝子恍惚一瞬，立刻回神，淡淡道:“坐吧。” 她大概能知道她是为什么来的。 千鸟云芽有点拘谨，坐下来后等待了一会儿才开口道:“硝子老师，为什么、为什么我现在都不能出学校了？” 野蔷薇他们总说外面的世界太危险，要不是任务也多，他们恨不得每天都留在她身边看着她。可是，明明一切都和之前没有区别，但她的生活却在一天之间翻天覆地。 失落又惊慌的情绪遏制不住地在心里咕噜咕噜冒泡。 家入硝子凝望着面前这张还带着稚嫩的少女感的脸庞，那双明亮的眼睛此刻微微黯淡，可那股青春的朝气蓬勃还是无所不在，就像快要盛开的花骨朵儿。 “担心什么？” “我……”她咬住下唇，惴惴不安，好久才说，“我不习惯，这都太突然了。” 家入硝子倒了杯水给她，“你是害怕他们对你不好吗？” “不是的！”嘴巴比脑子快，她下意识就反驳了她的话，反应过来后，气焰又弱了下去，“我相信老师和同学，他们一定不会害我，一定是为了我好。” 家入硝子摸摸口袋，想抽烟，但是口袋里已经一根没有了，再一看烟灰缸里装满了半截抽完后的烟头。 她低低发出一声“嗯”，“那不就好了吗？如果他们现在选择不告诉你，就一定有他们的理由。别担心了，说不定这段时间就是你最后可以放松的假期了。” 话到最后，她忍不住小小地开了个玩笑。 千鸟云芽经过这一番开导终于放下心底的郁结。其实她也信任着学校里的大家，但是心里还是渴求着倾诉，把一些话说出来后好了很多。 她起身就要离开，背后家入硝子忽然开口:“云芽，你现在快乐吗？” 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起来，眼睛星星一样闪烁着，“嗯！能和大家认识，我非常非常开心。” “我也是……” 直到她走后，家入硝子望着门口许久，喃喃道。 她在乎着的那个人，她现在快乐吗？还是说，一直以来都没有真正感到开心过呢？ “硝子呢？你觉得我开心吗？” 繁星密布的夜晚，围栏外的深海卷起浪花拍打在岸边的石头上，海水流动的哗哗声音就像母亲的轻柔摇篮曲，让人的心灵沉浸在温暖的巢穴。 她们肩并肩走在海边的路上，感受着清凉的晚风和海水咸咸的气息。 家入硝子难得出来，没有抽烟，还换去了自己常年不变的白大褂，穿上了一身年轻化的长裙，白色高跟鞋，把棕色的长发扎起，梳了个高马尾，整个人都好像年轻了好几岁。 “我不知道。”问出这个问题的人很坦然地这样说，“如果我心里有确切的答案，我也不会来问你了。” 森川花夏的身高一米七八，比家入硝子高了不少，虽然家入硝子穿上高跟鞋后和她差不多，但是穿了高跟鞋到底走路慢一点，所以为了迁就她，她把脚步迈得又小又慢，但动作很自然。 此刻她

也在仅仅走出三步后说:“嘛，很少有开心的时候呢。” “那也就是说有喽。”家入硝子抓住她话中的言下之意。 森川花夏打了个响指，响亮的声音在安静的夜晚格外清晰，“对啦！” 家入硝子过了会儿，才自嘲般低声笑道:“如果十年前你能和我说出这句话就好了。” 那时或许就会不一样了。 “今天云芽那孩子找我说心里话，我老是会想到你。明明你们一点也不像。花夏，你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 森川花夏把两手交叠放在脑后，顺着路慢慢往前走，“因为，在那时候人的感情战胜了理智哦。” 她微微抬起头看着夜空，那黑夜中一点点金闪闪的颜色像极了璀璨的金发。那一刹那，她的心被一种柔软的液体所包围了，催促着她倾吐更多的话。 “很神奇呀，快要死掉的时候我想到了硝子，还在想硝子会不会哭呢。我不后悔，硝子，这是我的选择。也许你会觉得是头脑一时发热的冲动之举，但是其实缜密的大脑已经在背地里深思熟虑过无数次了。它告诉我，情感要如火山一样喷发了。” “我想要杀死烂橘子们的动机，只是因为感情，仅此而已。” 森川花夏说完后好久都没有听见家入硝子的声音，她疑惑地转头看去，却发现她也看着自己，泪水打湿脸庞。 “……硝子？” 家入硝子忽然伸手紧紧抱住她。 “花夏，我很抱歉现在才给你一个拥抱。” 海风从她们身边哗的穿过。 她们抱在一起，那几厘米的身高差也在高跟鞋的帮助下消失了。 “很久以前就在想，要是我比花夏高就好了。那样我就可以为你遮风挡雨，你就可以倚靠在我的肩膀。” “现在也不晚，对不对？” 她们凝望着彼此，眼里倒映出对方与漫天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