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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入墨,纸染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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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30寝室是上帝开过光的地盘,一个艺术系的寝室,愣生生出了两位学大神及一位半吊子医生歌手,好不容易出了一个神笔马良,却是个高高在上,不屑众生的清冷主子。

“浅浅,中午你吃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不饿。”

“浅浅,今天圣诞节,晚上班级聚餐,去不去?”

“不去。”

“浅浅,听说下周李老师要开画展,约不约?”

“不约……等等,谁的画展?”

30阳台上摆放的画架后,一个鬼魅冷艳的女孩探出半个身子来,看着还在镜子前来回换装的室友洛小梨。

洛小梨回头嘻嘻笑了笑:“李老师呀,就是带着眼镜大一的时候天天说我们线条画不直的那个老大爷,要我说,他就是当老师的年头多了点,论资历啊,没人比得过,但是论实力啊,他还不如浅浅你画的好呢!”

画架后的女孩子听后并无半点反应,洛小梨最会说的就是这样哄人的甜话,四年了,她早就对此无感了。

另一侧,沈轻罗和云朝欢已经收拾好准备去食堂买饭,拉着洛小梨就离开了寝室,如今正是毕业设计的关键时候,没人敢打扰这位天才画师的绝世创作。

说到上海师范大学的毕业设计展,不过就是几张不同水性材料画出来的画罢了,大家都是早早画完,中规中矩的结束交差,偏偏30寝室里这位,认真的差一点就像极了给故宫古画修缮一般隆重。

慕凉浅,艺术系历届优秀学生加在一起都当之无愧的天才画师,善水彩,偏国风,江南山水,倾城佳人,山海神话,紫禁之巅都曾在慕凉浅笔下,翩然生姿,然,除了这天赋异禀,更为出众的,便是慕凉浅孤僻清冷的性子。

与室友话也不多,大学四年来,统共加起来不会超过三百句,只是关系很融洽,大致是四年来彼此照应,皆是知晓彼此心性,从而格外默契,只是对外人,便更少言语。

此时此刻正是隆冬腊月,圣诞节之日,宿舍楼下都是红彤彤一片,松柏上尽是麋鹿铃铛和缤纷盒子,还有大大的雪花层层安置,风一吹起来,当真如雪花飘渺之感。慕凉浅在阳台上,在画稿上面先铺上一层底色,待寒风自然吹干了上头的水分,便又把东西挪了回寝室,脱去了外套,继续着墨。

二十分钟后,三个室友回来,带了不少好吃的,云朝欢把一份新出炉的烤菠萝放在慕凉浅桌子旁,没敢出声打扰。

悄悄的便回了自己的吊床坐着,洛小梨抱着凑过来轻轻道:“阿欢,你说浅浅什么时候能画好啊?”

云朝欢摇摇头:“我怎么知道啊,只是看起来,就比清明上河图差那一点点了。”

沈轻罗拿着草莓干倚在慕凉浅的柜子旁,看着慕凉浅手起落笔,一片青山绿水晕染开来,又换了一根极细的勾线笔,沾了些许金色,开始慢慢勾勒起左边宫墙之上的屋檐。

一层一层,似金色琉璃,在灯光下微微闪着金粉,眼看着,就剩下红墙金瓦,这一幅图便完成了。

沈轻罗看着那一半皇城宫闱,一半民俗市井,远处云深雾绕,近下湖莲锦鲤,俨然一幅繁华之景。

沈轻罗看着慕凉浅勾勒好金线,才缓缓说:“这是,长安吧。”

慕凉浅点了点头。

后来的毕业画展,慕凉浅的一卷长安,被挂在了展厅最中央,来来往往的人看着那画中,或是有笙歌倾杯的声色犬马,亦有宫墙内外的风花雪月,总之长安繁华,都一览无余。

“听说浅浅想在浦东新区那边买了房子,又租了楼下门市,要新开个画馆。”

展厅玻璃门外,沈轻罗看着那古意长安,不知怎的,总觉得千年已过,再看那些繁华,终究有些悲凉。

七月盛夏,浦东新区南淮小区新开了一家颇为古朴的画馆,一时之间,楼上的住处与门市的画馆装修一同进行,忙忙叨叨两个月,上了秋才渐渐没了嘈杂,来来往往许多人看着,只觉得那幽幽香气的匾额与门前那对青铜长明灯,已经令人望而生畏。

这也正是慕凉浅不愿常被人叨扰的小心思。

十月黄金假期,身处横店的云朝欢结束了工作,飞机飞回上海,想约慕凉浅一起出来吃个饭,正赶上车牌限号,只能撒娇卖萌求人家来接机。

一大早,慕凉浅就在接机口等,等了一个小时,云朝欢才急急忙忙赶出来。

“来了来了。”云朝欢拖着行李箱过来,远远的就看着那倚在柱子上的人,唇上红釉衬得她的眸子染上一层薄薄血红,一身黑色斗篷,配着马丁靴,挎着一个十分诡异的独眼小熊包包,就静静站在那里,如同一只静待猎物的女巫,猩红且嗜血妖异。

还是这个样子,谁能想到那些古意悠长的典雅丹青,居然出自这样一个鬼魅女巫之手。

“嘿!”

云朝欢跑过来打了个响指,慕凉浅微微抬头看了一眼,眸子里的寒气渐渐散去,直了直身子说道:“回来了,走吧。”

云朝欢看着慕凉浅这鬼魅横生的凉薄,还是一点也没有散去,更是多了些清心寡欲的冷淡来,便笑道:“你这是大隐隐于市的节奏啊。”

慕凉浅却不以为意道:“日子就这么过吧,门一关,纸一铺,有活接活,没人便睡觉,看剧,做饭,这日子,不就是这样么?”

云朝欢听了,倒是凝神片刻,上了车忽而才叹道:“说实话,若我是别人,我定会羡慕你这样的生活,钱也不缺,人也漂亮,房车自备,事业也有,这样不紧不慢的多好,可是……浅浅,有些事情,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虽然不会劝你放下,但是日子总这样清汤寡水的过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若不是人没抓到,我才懒得多活这几年,”慕凉浅系上安全带,依然面色不改,语调却微微凌厉起来,“若有生之年人能抓到,我定会与他同归于尽,即使入了地狱之下,我也不会放过他。”

云朝欢转头看了看慕凉浅眸中冷淡,如一潭深渊,那里冒着寒气,也冒着隐隐的杀气。

是了,若是换成云朝欢自己,她也定不会释怀,她也是有心结在心中,可是这日子还有那么长,她实在是不愿意让自己挚友,像是守着青灯古佛一般,过完后半辈子。

“浅浅,日子漫长,为什么就不能给自己一份勇气,再重新活一次呢?”

慕凉浅只是一笑了之:“人心如何?你我不是不知,重新活一次,不过就是一半是涅槃重生的机会,一半是重蹈覆辙的命数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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