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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起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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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苏惊梧猜到紫昊衰弱昏迷的真正原因,宋照璘就有些担忧,她对她师父如此看重,若最后救不回来,这诸多亏欠无处报还,积压久了是会影响道心的。 但接下来几天,苏惊梧色正常,练剑时不见分心,宋照璘留心观察许久,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苏惊梧坐在窗下喝着一碗四宝素果汤,都不用抬头,就知道对面正悄悄打量她。宋照璘以前只偶尔陪她进食,近日格外地勤。 她心中再煎熬,也不好影响旁人,何况如今满心都是孟濯说要准备的无量魂谱。 多日不见,也不知进展如何,偶有两次碰到他,也是回说吉时未到,且再等等。 城中还有麻衣翁的事需要他处理,苏惊梧有心帮忙,却无处下手。 喝完汤,堂倌过来收拾,熟稔地问:“还是来一壶寿州黄芽?” 正是常跟苏惊梧咬耳朵的那位,名叫胡峰。苏惊梧没回答,只环视堂中一圈,问:“近日食客比之前少很多啊,是怎么了?” 胡峰叹了口气:“哎呀晦气,这城中不知怎的了,先是闹那麻衣翁,吓得许多外地商贾不敢过来,就少了一半生意,麻衣翁还没捉到呢,又出了水怪,搞得人心惶惶,大户人家也不出门了。” “水怪?”宋照璘抬起眼,问道:“哪条河出了水怪?” 堂倌眉头一动,想起来这也像是个仙家子弟,恭敬答道:“燕金河,仙君不是常去河边练剑吗,近日可也得小心些。” 宋照璘脸色一沉:“你怎知我去河边练剑,若有人跟踪我不会不知。” 苏惊梧摆手让胡峰取茶来,按住宋照璘的剑鞘说:”哎呀宋大哥别急,我们每天回来脚上都是黑泥,有时候还沾着合欢树叶,人家只是眼力好。” 等茶送上来,她请胡峰坐下喝一杯。胡峰笑弯了眼:“姑娘心善,掌柜要是问起你可要替我说话。” “小意思”,苏惊梧端起茶杯,宽慰他道:“放心,辰乐君早在查了,什么恶鬼水怪,都不值一提。” 胡峰忙点头:“那自然是,就是这麻衣翁狡猾得很,前几年鹊山派人来,都没翻出半只影子,每次我们以为没事了,就又有恶鬼出来作祟。这次孟仙君来了,那邪祟猖狂不了多久了” 窗外开着紫薇花,风一过,花絮就簌簌晃动,正值花期,若无外力干扰,花簇很难摧落下来。 “能躲过缈音阁多次搜查,这麻衣翁很不简单啊。”苏惊梧看着花簇,唇角轻轻勾起。胡峰大倒苦水,几番交谈中,他们理清了鹭州麻衣翁害人的大致脉络。 一共六户,有米行的当家,有老生,有做皮料生意的商贾,有外地嫁来的新妇,年龄性别和行当多有涉及,毫无规律。 都是莫名其妙死在家里或路边,事发前后,有人看到穿麻布衣帽的可疑影子在附近徘徊。 “那被水怪所害的公子们又是哪些人家的?”宋照璘指尖在桌面无意识敲打,陷入沉思。 胡峰压低了声音,怕被人听见:“孙白王丁,鹭州最大的四个家族,先是白家商船沉河,昨夜又是丁家二房小爷被拖下水,救上来的时候人都吓傻啦,问什么都不知道。” 门口零星来了些食客,胡峰放下茶杯对苏惊梧作揖道谢,小跑出去迎接。 宋照璘望着苏惊梧:“你想帮孟前辈查麻衣翁和水怪?“他神色坚定:“不,不能说帮,仙者除魔卫道,理应如此。” 苏惊梧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摇头:“哪用得着我们帮,孟公子早就有头绪了。” 方才那堂倌说了,最早一起有人看到麻衣翁的事件是四年前,教多年的老生回家路上晚上淹死在河里。孙家大公子重病卧榻多年,说是每月派人在燕金河祈福,可实际好转也不是四年前? 只是那水怪来得蹊跷,不知其中有无关联,她想等孟濯回来跟他谈几句。 一直到月上檐角,也没等到他回来。苏惊梧坐在窗前练完心法,睁眼见半月的清辉洒下,像一层银亮薄纱落在城中。 瘦小的苗鼠还在沉睡之中,她望着它静坐许久,突然起身出门。 流风坊前车水马龙,苏惊梧过去碰运气,才说明来意,几个换场休息的舞女围上来说:“孟公子在二楼雅阁,我带姑娘去。” 一片宝髻珊瑚光中,台上正奏柘枝曲,几名女郎站在皮鼓上抃(an四声)转,身着鲜红纱衣,露出的腰肢如雪凝般细腻,旋转时轻如飞絮柔弱无骨,帽檐一排金色小铃叮铛响个不停。 歌女在楼上幽然唱着:“谁言久离别,他乡赴异县,浮云遮重山,相望不可见……” 孟濯正坐在木栏边,摇着扇子,一手放下酒盏,轻磕在桌案上:“今夜别唱远期篇

了,来一首秋胡行。”座下乐师立刻改谱,奏起悠扬的前调,苏惊梧就是在这时候进入他的雅阁。 “小猫姑娘怎么来了?”孟濯有些惊讶地挑眉:“宋小友没跟着?”苏惊梧看了一眼四周,孟濯会意,让伺候的几个女郎都退下了。 她在孟濯对面坐下:“我来是有个问题想请教辰乐君。” “唔,怎地生分了,孟某大名一个濯字,你若不介意,唤我表字亦可”,他朝苏惊梧眨眨眼:“孟星词。” 苏惊梧笑了笑,从善如流:“孟濯前辈,你迟迟不能开始无量织魂,是不是因为需从我这里拿回他的魂力,所以不好同我开口?” 歌声重新传来:“朝与佳人期,日夕殊不来,嘉肴不尝,旨酒停杯……” 孟濯手中扇子一顿,从榻上坐了起来:“苏姑娘冰雪聪明,竟被你发现了。” “我可以。”苏惊梧紧接着道,毫不犹豫地:“只要能救他,什么都可以拿走。” 他笑了起来:“做甚这么当真,离相之术不可逆转,就算能逆转你师父也不会同意,我何必做这无用功。孟某只是在等一个时机,到了便能开始治疗。” 来时本抱了七八分把握,现在苏惊梧真的有些茫然了:“什么时机?是等麻衣翁事了吗?我们可以帮忙,我知道你在怀疑孙氏,缈音阁每次来人都查不出端倪,肯定是他们养了术士专门抹除痕迹——” “你不要沾手此事,背后还有玄机,对你们来说很危险,切莫惹火烧身。”孟濯用扇尖点在她头顶,摇头对她道。 “结之何为,从尔何所之,乃至大海隅,灵若道言,贻尔明珠……” 楼上歌姬动情地唱着,苏惊梧却不甘心,认真地看着他:“可你再如何修为高深,也只有一个人,总有地方是我可以帮上忙的,你再想想?” “谁说我只有一个人——”孟濯收起扇子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促狭:“要说帮忙的话,倒是有一桩可以。” 苏惊梧追问:“什么?” 只见他拍了拍手掌,门外涌进来一群舞姬。“孟公子有何吩咐?” 孟濯点向苏惊梧:“好久没看金虎戏球,她说演给我看,你们带她妆点一下。” 女郎们娇声应下,一边道孟公子好雅趣一边拥着苏惊梧走了。 东座雅阁中,一名年轻公子走到凭栏处拉开锦帘,身材微胖,穿着金丝绸的袍子,手上戴着一个玉扳指,面皮饱满红润,通身富态。 身边小厮给他递来酒杯,他拿起一饮而尽,脸色不耐:“朱蕴到底要跟他攀老乡攀几时,一个小白脸,仗着背后有人,就爬到小爷头上耀武扬威!老头子还让我来打点,打点他?也不看看是什么东西,他配吗!” 小厮忙给他顺气:“二少爷别动怒,老爷那是礼贤下士,任谁能得老爷的恩典,不得跪地涕零。” 二公子咬牙冷笑道:“你当我是瞎子,他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像是见好就收的人吗?” 他一边恼怒,一边被台下闹剧吸引。“那谁,有些面生,丽娘新选擢的舞姬?跳得乱七八糟的,怎么练鼓点都踩不上。” 苏惊梧穿着毛茸茸的戏衣,站在台中手忙脚乱地抓绣球,八名舞女袖似飞虹,把绣球丢来丢去。 上台前那些女郎跟她说什么都不用管,只专心抓到球就行。 鼓声随着她的动作起落,苏惊梧玩心大起,在台中来回扑腾,因四肢矫健,很容易碰到球,却被其他舞女以彩带逗弄,引得她上窜下跳。 直到楼上开始哄笑:“这女郎甚是可爱,比那狸奴戏球还要有趣。”苏惊梧站起身,才反应过来,孟濯说的金虎戏球,指的就是猫。 就算她法力低微帮不了忙,也不用这么戏弄人吧,她忿忿地朝楼上瞪了一眼,扯下戏服下台而去。 “嗯,长得还挺水灵,有点野趣。”楼上那公子把酒杯抛给小厮:“找丽娘问问,她叫什么名字,今晚送过来。” 小厮躬身应是,走到门边抬手招人,一个面白瘦弱的少年弯着腰过来了。 房中宴席有些冷清,都是孙家幕僚朱蕴一个人在说,主座上的玄衣青年神色冷淡。 朱蕴脸上陪着笑给他倒酒:“下次凌哥回溧阳还请捎上朱某,之前一直想回去给阿煊祭扫,这些年了总梦见他。” 那青年稍微有了些反应,抬头看他一眼,未做表态。 孙二少爷伸了个懒腰回席上,却是不走心地拱了下手:“萧大人,恕孙某招待不周,家中还有急事先走一步,朱蕴你陪大人多喝几盅,楼中姑娘随你们挑,都记在我孙二少名下。” 说完就大摇大摆地走了,背影有些歪斜,小厮弯着腰小跑跟在身

后。 房中不知又说了什么,朱蕴也退了出来,脸色有些难看,他快步追上孙二少爷:“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把这萧元望请过来,二公子您好歹也稍微做个样子。” 孙二少爷不屑道:“小爷在这坐了这半刻钟,还不够给他台面?你也够了,别拿老头子的话来对发号施令。区区一个州牧,管他什么青天白鹤,若不识相,就断了他的翅膀,叫他有来无回。 “还有他请来的那个鹊山神棍,天天泡在我的楼里怕是骨头都软了,就这还用得着忌惮?紫山那老道就是危言耸听。” 与此同时鹊山神棍本棍正在叹气,原本看着苏惊梧跳来跳去很是喜气,乐了片刻,小猫突然反应了过来,丢下戏服就走了,孟濯放下酒壶:“哎呀,这下可把人给得罪了。”说着起身下楼欲追。 一名少年拦在楼梯处,脸色板正:“孟公子,我家大人有请。”孟濯扶了扶额,招手唤来一个堂倌:“劳烦替我去四季春给宋公子送个口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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