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得猫失猫

钟瑖妈妈见钟瑖抱了一只猫回来，大呼小叫，要钟瑖把猫扔掉。钟瑖甩了一句话：“你把猫送走，我就不去上学了。”然后抱着猫转身回房了。

母子相爱相杀十几年，钟瑖知道妈妈最担心什么。所以他才用自己的前途来威胁自己的亲妈。

他妈妈果然妥协了。默许了钟瑖留下那只小猫。

钟瑖用毛巾做了一个猫窝，放在自己枕边。从初三开始，钟瑖就开始失眠，父母怕损坏脑细胞，一直不敢给他吃安眠药。他妈妈四处求医问药，找了很多中药偏方给他。钟瑖小小年纪，就接触了无数丹膏，这个参那个芪的，更是吃了不少。这些药有时有效，有时没效。没效果时，钟瑖就闭着眼，回忆自己看过的闲，金庸古龙、余秋雨易中天、甚至韩寒安妮宝贝。幻想自己是里的主角，给自己两点一线、平淡至极的生活添一点色彩。小灰猫来后，不管钟瑖学习到多晚，它都乖乖趴在桌上陪着，钟瑖睡觉时，猫就在他枕边的小窝睡觉。听着小猫的呼噜声，钟瑖会莫名放松，再也没失眠过。

只是，世间好事多不坚牢。两个月后，钟瑖一次模拟考考砸了，比上次低了四十多分。这事可大可小，说小，这不过是高三无数模拟考中的一次，成绩仅供参考，无伤大局。说大，低了四十多分，钟瑖的全校排名差不多降了一百多个名次------在钟瑖就读的这个市里最好的高中，每次模拟考，都要全校排名，而且要张榜公布，通知家长。即将高考，一个尖子生一下降了一百多个排名，对老师，是大事故，对家长，更是晴天霹雳。

钟瑖自己当然也不舒服，当他垂头丧气地回到家时，发现小灰猫不见了。他四处寻找不得，跑去质问自己的爸妈。爸爸绷着脸一言不发，妈妈漫不经心道：“我们老板在郊区买了栋别墅，竟然闹耗子，知道咱们家有猫，借过去抓抓耗子。”没等钟瑖发飙，她妈妈又道：“中午你们班主任打来电话，说你排名降了一百多，还说以这个成绩，一本怕是没戏了，她问我，是不是什么事让你分心了。我想着这段时间，为了不影响你读，我连电视都不看了，你爸都不上网打牌了。除了那只猫，没什么让你分心的。所以我就自作主张，把猫送走了，等你考完，我们接回来就是了。”

先是下手把猫送走，造成既成事实，然后又以成绩降低的事实，堵住钟瑖的嘴，让他没办法发飙。老妈这套组合拳打的钟瑖哑口无言。

无话可说的钟瑖只能转头回房间看去了。自那以后，钟瑖再也没和妈妈说过话，一到家就回到卧室，把门锁起来。连吃饭也是拿到卧室里吃。

他又开始失眠。而且比以前更严重，一天课上下来，感觉自己都要虚脱了，上了床，却总也睡不着，一闭上眼，就感觉自己置身高速旋转的黑洞，在一望无际的漆黑中晕眩着，震荡着，周围时不时闪出一些面孔，有的似曾相识，有的全然陌生，他们呢喃着、唠叨着、咆哮着、拉拽着、甚至撕咬着，似乎在逼钟瑖赶紧起来，去破釜沉舟，去卧薪尝胆，去披上三千越甲拿下百二秦关。就在钟瑖感觉自己快要承受不住这些面孔的催逼，行将崩溃时，突然传来一阵猫打呼噜的声音，这声音轻微却清晰，平和却有力，对钟瑖只有安抚而毫无要求，原本如跗骨之俎般驱之不散的幻像，被呼噜声一触即破。在猫呼噜声中，钟瑖终于能稍微安睡一会儿，只是，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被闹钟叫醒。

班里像他这样顶着黑眼圈，拖着身体来上课的人还很多，老师也只能不时灌些鸡汤给他们打气。大家从小就被各式鸡汤灌饱了，早就无感了，只是因为清楚高考对他们的意义，所以都拼命苦撑着。

都想着考完苦难就结束了。

考完试，钟瑖就去爷爷奶奶家住了，公布成绩那天才回来。看成绩那天中午，三人围着电脑，空调开着，可都冒着汗，还好，钟瑖成绩不错，超了去年一本线六七十分，考个理想的大学应该问题不大。看到成绩的那一刻，钟瑖的爸妈比他还兴奋。爸爸拿出一瓶陈年五粮液，妈妈去厨房炒了几个菜，三人坐定，爸爸破例给钟瑖和妈妈也满满倒了一杯，三人一饮而尽。 酒入欢肠，爸爸格外开心，他大手一挥：“儿子，说吧，你想要什么，科比的签名球衣？还是要个外星人游戏本？或者我们仨一起新马泰玩一次？”

钟瑖被酒呛得脸通红，这是他第一次喝烈酒，感觉从嗓子到胃一片火辣，酒气上涌，在眼前化作一片飞舞的金星，他晕晕乎乎道：“这些先不急，能先把小灰猫接回来吗？我想它了。”

爸妈的脸色突然变了，爸爸为难地看了妈妈一眼，妈妈的眼神游移着，躲闪着。钟瑖见状，立刻明白了，他叫道：“你们没把猫送给老板，你们把它扔了！？”

钟瑖质问的语气把妈妈气坏了，她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不知好歹的家伙，怎么和我说话呢？我这还不是为你好，自从你拿了那只猫回来，一回来就逗猫，哪有心思学习？你们老师打来电话，说你的成绩很不稳定，要是不抓紧，高考就危险了。我要是不把它扔了，你能考这么好。”

“你把它扔哪了？”

“就前面那个庙里，那里有好多猫，还有人天天喂它们，不会饿死你的灰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