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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红妆为谁着(第1/6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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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人府

“听儿……”,闻人息仍旧是那样唤着她,她却突然开始怕了,因为他们似乎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三年匆匆虚度,他仿佛消尽了那股子少年气,变得和那边那把剑一样,套了个水纹蛇形剑鞘,如游蛇入水,一去不回

九幽存喜蛇,太祖皇帝颇不以为然,以为蛇肖龙,却终只能游于水陆之间,幻想翱翔九天也只是黄粱一梦,无端的妄念而已

闻人息说,“你真的想嫁与我吗?”

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漫下,就像极清澈的湖泊,慢慢地消逝了冰雪覆盖的光芒,沉寂在一片恼人的黑暗里,不复明亮,一直一直,直到它水涸湖干,直到她此生终老,她努力地瞒着他,她心中说的明明是,“当然想啊!我想了十四年,想了我的一个花样年华,豆蔻开了还谢”,张口却只剩,“小少爷想娶的话……”

“听雨就嫁!”,我等你回头,你会回头的吧?可你若真的一世不回头,听雨便是耗上这一世等你,又有何妨

他却说,“你不用勉强的……”

原来我也在妄想吗?

“听儿……一点也不勉强……”,怎么会勉强呢?“听儿的命都是你的,你若愿意,听儿纵是死也毫无怨言……”

“听儿……”,他又唤了一声,没有一点波澜,平平静静地,“好,那我娶你……”

闻人府的冬季,来得和秋天一般悄无声息,闻人息怕风,以前冬季到时,他连到外头胡闹都不愿了,可他二十生辰这日,才刚得苍天父母允许得以成家立业,他却换上新人的红衣,迫不及待地要娶身边的婢女为妻,在一阵阵寒风萧索中,他站在门口周到妥帖地迎着宾客,来来往往宾客中都知,那婢女不是常人,乃是闻人府下一任刀主,这青梅竹马的情谊有几分是难说,在继剑前便已立好了府中基业,破了刀剑不合的传言,闻人府这一任剑主却是不容小觑

破风并不理会这些,对他而言,今日是个欢喜的日子,于他十四年前在祈雨台边说的一样,“我要嫁妹妹了!”

“我们家的新娘子下轿了!”,破风将车赶到闻人府侧门,“吁”一拉缰绳停下马车,听雨没有娘家,她的娘家就是闻人府,所以这一趟接亲,不过是从侧门入正门,听雨掀开帘子,林言同坐在里面,一言不发,破风对这没眼色的小师弟毫无办法,看听雨将要下车,他挥鞭抽了车内林言的脚边木板,“还不快点扶一下!”

林言没有照做,事实上他自从两年前那次回闻人府起,就再也不曾听过破风的话了,此前他最爱腻着听雨,此后他总是躲着听雨,也再没像从前那样嬉笑了,破风觉得这大喜日子都被他那一脸即将出殡的丧样毁了,自己扶听雨下车,把他一人留在了车内,想着他总会自己跟上

谁知林言真就在车里一直坐着,他这回难得没有晕车,路上破风想着借此和他玩笑一番,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只隔着车帘安静地看了整整一路的风景

后厨

秋菊驼了一大袋的面粉,满身是汗地把它摔到角落里,打开袋口,勺了一勺面粉,混了水,开始搓面皮,秋菊正干活时,忽然来了只小飞鸟,站在砧板边,伸喙啄开一个包好的包子,一扭头,它又啄了一个,不到一柱香工夫,秋菊包好的肉包个个露馅,此时那鸟又啄起一张面皮,就向门外扑棱棱飞去,秋菊一愣,捡了厨上一把擀面杖,大喊着也随那飞鸟而去,“臭鸟!”

秋菊就拿着那擀面杖,只身一直赶到间里院附近,间里院是前家主房,是小少爷伤心之地,寻常人谁敢擅闯,此时却见屋外墙上背对她坐了个人,那鸟径飞到那人手上,只看那人手拿下那张面皮,对那鸟儿道,“小顽皮,这回干得不错!”,转脸过来,原来是柚子

秋菊此刻看他胆大妄为至此,吓得把自己的包子和面皮都忘了,“喂!你可知这是何地?还是听我句劝,快快下来为好!”

“我只是在这墙上罢了,我看那带着的瞎子在这院里徘徊难去,以为这只是间无人的荒院,想领他出去,却不知这是何禁地?”,柚子指向院中之人,正是随方巾派赴闻人府拜礼的林

居然有人还进去了,秋菊就要冲入院中,没想和在院中晃悠的林撞个正着,柚子坐在墙上高喊道,“林公子,这位秋菊姑娘说这是禁院,不能入内!”

“秋菊?”,林合起手上的,微微拜了一礼,“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秋菊有傲霜枝的别名,不错的名字……”

“不错吗?”,秋菊对林印象好多了,可对啄她包子的柚子没有丝毫的好感,“你怎么知道我叫秋菊的?”

“是你娘告诉我的……”

“我娘?我娘早早便故去了,你骗谁呢?”,秋菊才不信他的胡说八道

“我知道你娘叫秋桂,她托梦给我说的,你们闻人府起名总是这样,世代人为奴仆,春兰的娘叫春桃,夏竹的娘叫夏荷,月季的娘是月见……”

“你!”,秋菊气上心头,“请你们离开间里院,否则我会上报家主,赶你们出去!”

林无意与人争斗,向来声处回礼道,“林惶恐……”

林?怎么有点耳熟呢?

“林公子与这位秋菊姑娘,你二人与我有缘,我赠你们一礼……”,柚子翻身下墙,将那面皮置于林手中,抢过林手上的放到秋菊手里,面对林,“过往恩仇,望你烟消云散……”

秋菊一拍脑袋,想起了林是谁,她不识字,还特意去请教过听儿呢!她一把把林拦在身后,朝柚子做了个“快滚”的手势,柚子无奈地摆摆头,秋菊转过身来,大献殷勤,“今日有红豆汤,客人可要先试试小女的手艺?”,这是她做得最好的点心,小少爷都说好吃的……

林手一松扔弃了那面皮,低下的声音随风飘洒,“红豆汤,莫若一碗相思泪……过往情义,岂能说散就散……”

齐岸深以为,干算命这行勾当,有一张巧嘴还在其次,先得有的是眼力,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好宰的猎物,那是第一等要事,就比如他前面走的那三个人,中间那位矮个小女孩,和两边两位略略高点的公子——不,该有一位是姑娘装扮的,他见过闻人府的荆妈妈,从此知道男女不可貌相,那两位公子装扮的人虽举止都不似小女子一般扭捏,但问题在于中间那小女孩与右边那位公子离得远远的,却与左边那位“公子”整个手拉手靠在了一起,不是相好的此时早该叫“男女授受不亲”了,是相好的不是风尘女子这也太过放肆了,且时而两边那两人几个眼神汇到一块,就齐齐红脸低下头去,谁看不出来他俩互相有意思,而右边那位丝毫不介意左边那两位的举动,综上种种,不难猜到

趁着左边那两位姑娘与那位公子分开去那些小摊贩处,齐岸也开始了他的招生意,他咳两下嗓子,卖力地大喊起来,走过药倾,“合天时地利,合才貌门第,只要您十个铜板……”,他又换了价钱,“贫道包你姻缘和美……”

编的词都没唱完,药倾已拉住齐岸,“先生,在下想算一卦……”

齐岸故作高深,手指装模作样拨拉几下,“依贫道看,公子想算的可是姻缘?”

“你刚才喊的不就是算姻缘吗?”,药倾倒是不太中计,“难道你还能算其它的?”

一时语塞,齐岸心里只道这门生意怕是有点难做了,“对,对……”,他糊弄两声,“不知公子为谁算的,八字姓名如何?”

“为我和一位姑娘,至于八字,我是……”,他提笔在齐岸递过来的红纸上写下自己的,“甲辰,戌辰,辛丑,癸巳,药倾”,林语此时正悄悄靠近了他,药倾却毫无所知,而后照碧瑕曾告诉他的,“乙巳,丁亥,癸西,壬戌……”,对了,他好像至今都不晓得碧瑕的姓呢……

“咦,原来师兄比碧瑕还大一岁呢!”,林语大喊,药倾一下用手封住她的嘴,“嘘!”,他手忙脚乱又放开林语,看向碧瑕那边,“我知道算八字马虎不得,这才说了真话,三师妹,你可莫要告诉小师妹这事……”

“为何?”,林语不懂,“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师傅对外换了我的生辰,谎称我是拾来的,为的是我娘亲的名声……”,药倾悄悄道,“小师妹觉着她比我大,可以护着我,她要是知道就不会对我这么……”,药倾眨眨眼睛,林语“噢”了一声,看来不是碧瑕单相思嘛,可他们俩这样你遮我掩的何时才是尽头,既然如此,何不让她这个做师妹的牵一回红线,林语把还在那边探头探脑的碧瑕拉回来,“碧瑕,你姓什么?”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碧瑕悄咪咪地,“我只和你说,我爹有个小名叫‘黑子’,但我实在不清楚他姓甚名谁,因而我随娘亲姓,我姓红……”,碧瑕像藏着什么大秘密一样,“因着我爹的事,我娘亲精神时而好,时而坏,她最爱抱了我,一字一字地喊我‘小夭’,所以我本名,其实是‘夭’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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