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皇后宫中新得小宫女一事，并未引起太大波澜。 白芍得到了自己的名字，便认定了这就是父亲告诉她的“姐姐”。来到皇后宫中第二天一早，她就穿戴整齐地等在了门口。 皇后身子弱，晨起的请安都免了，因此等她醒来梳妆的时候，白芍已经在门口呆站了一个时辰了。 “娘娘，”茴香边梳头边说，“白芍自晨起就一直在门口站着，奴婢说破了嘴皮子也不肯动弹，您看……” 话未说完，皇后果然已经心疼地让那孩子进屋，轻声询问她可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 “没有。”白芍奶声奶气地拉着皇后娘娘的手，“姐姐，我要跟着姐姐。” 白嫩的小脸被晒得红扑扑的，大眼睛亮亮地看着她，眼底是全然的信赖。 即便是在闺中，白妁葙也从来没和这么小的弟弟妹妹接触过。 她是白家嫡长女，地位尊贵，家中无嫡子，庶弟庶妹待她总有一分恭敬，是以她虽然会爱护弟妹，却始终无法与他们真正亲近起来。 此时，软乎乎的小妹妹拉着她的手，她觉得心都要被捂化了。 倘若之前白妁葙将白芍带回来是因为身为世家长姐的责任感，现在对于这个孩子才真正多了一丝真心。 虽然不知父亲将她送进宫的意图，但是在这深宫之中，能有亲缘相伴，心里总是多一分慰藉。 皇后虽然在养病，但是宫中琐事也不少，她处理各种事宜，白芍就不哭不闹地跟在她身后，像个小尾巴一样团团转。 忙到午时，等到传午膳，皇后才后知后觉这孩子有些过于安静了。 起初只是觉得她乖巧听话，一个上午都没有吵闹，然而吃午饭的时候，茴香在布菜时失手夹了一块姜到她的碗里，小孩子扒着碗就吃了下去，一口咬下去，眼泪马上就布满眼眶。 茴香“呀”了一声：“她把姜吃下去了。” 众人连忙看去，小孩子身量不高，坐在桌子旁，脸颊堪堪与桌子齐平，腮帮子鼓鼓的还在一下一下咀嚼，眼泪从眼角留下来，看着好不可怜。 先是笑，茱萸捏着白芍腮边的小软肉说：“这小丫头，什么都往嘴里塞，快吐出来。” 她伸手去接，白芍却不愿张嘴，一边皱着眉头一边还在试图把嘴里的东西吃下去。 皇后：“这孩子，怎么……快吐出来。” 白芍听了这话，才舍得将嘴里没吞咽下去的东西尽数吐掉，转头看碗里还有些菜，又不太熟练的用勺子把碗里的东西送到嘴里。 白芍似乎真的和旁人不太一样。 这个孩子过于听话乖巧了。 吃完饭，茱萸带着白芍去院子里散步。 隔着窗户瞧见那孩子在草地上扑蝶，跌倒了也不哭不闹，爬起来朝这边看看，皇后回了一个笑容，冲她扬扬手，她就又去扑下一只蝴蝶。 “娘娘这两日，多了很多笑容。”茴香说。 “本宫已经把她看做妹妹了。”皇后扫了茴香一眼，“这深宫之中，有个姊妹在身边作伴也好。” “是。” 名义上是宫女，但是白芍并不干活，恰恰相反，皇后娘娘允许她同桌吃饭，允许她在院内嬉戏打闹，甚至允许她进入西侧的小房，每日要她练三张大字。 宫里都传是因为失去了小皇子，皇后把情感都转移到这个小宫女身上了。 “命可真好。” 不少小宫女酸溜溜地说。 虽然免了妃嫔们每日的请安，但是宫中已有的三位皇子仍是要来向皇后请安的。 大皇子如今已八岁，每日都要去太学府读，因此通常只在每月休沐的那一日来。 二皇子刚满七岁，马上就要入太学读了，皇后正在为他挑选伴读，这两日忙得也正是这事。 三皇子最为年幼，只有五岁，是整个宫里最闹腾的，他的母妃是当朝大将军李自立之妹，颇有武将世家的风范，做事风风火火，连带着三皇子也成了个混世大魔王。偏偏众皇子之中，三皇子的长相与陛下最为相似，宫人们揣度圣心，三皇子想来是最为受宠的。 这日，皇后已拟定了伴读的人选，只等二皇子来商讨，便可拿去给圣上过目。 白芍正躲在窗户底下玩捉迷藏。 她今天好不容易写完了三张大字，茱萸却说还要再练半个时辰的琴，她不想练琴，就偷偷跑出来将自己躲藏好。 选的地方却也不那么隐蔽，躲在窗户底下，从屋内自然是瞧不见的，宫门口的人一进来就能看见好醒目一个小粉团子圆滚滚的蹲在那里。 <

> 周围打扫的宫人皆憋着笑，只当自己没看见。 “你在干什么？” 身后传来小男孩清脆的询问。 “嘘！” 白芍回头，小眉毛皱在一起，非常严肃地用食指抵在嘴边。 小男孩也不由得紧张起来，学着她的样子蹲下身。 “要悄悄说话吗？”他小小声问。 小女孩点头，用小手掩着嘴：“要小心，不然要被姐姐抓到的。” “抓到然后呢？” “然后就要被抓去……吃、吃掉！” 茴香“哇”的一声出现在他俩身后：“二皇子来了，进屋去找娘娘吧。” 一边抓住了不断挣扎的白芍：“小不点，被谁吃掉啊？” 小白芍被猛的一吓，眼泪又不自觉湿润眼眶，像小狗一样可怜兮兮被拎起来，呜呜咽咽挣扎着。 “茴香姑姑，”二皇子站起身，似是不忍，“您还是别逼她了吧。” “呜哇——”白芍像找到了依靠一般，努力往二皇子那边靠去，湿漉漉的狗狗眼散发着乞求的光波。 到底是皇子，茴香不敢违抗。 刚被松开，白芍就蹭到了二皇子身后，柔软的爪子探进他的手中。他下意识握紧捏了捏，低头就看到粉雕玉琢的小女孩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好可爱啊。 二皇子突然有了被依赖的感觉。 他牵着小女孩进了正殿，皇后娘娘面前摆了不少画像，一张张画着的都是为他挑选的伴读。 手里牵着的小手突然挣脱开，身边的小女孩一见到皇后娘娘便笑容甜甜的跑过去喊姐姐。 她就是那个被皇后救下来的小宫女吧？ 二皇子看着她毫不犹豫的背影，莫名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母后。”他说，“这些是儿臣的伴读吗？” “是呀，”皇后娘娘是个很温和的人，凡是皇子皇女都称呼她为母后，她便认真做好一国之后该做的，“钰儿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二皇子顾卓钰，生母是慧妃沈氏，慧妃喜读，连带着二皇子也沾染了香气，从小便行事温和有礼，因此他的伴读，皇后都特意选了些据说是爱读的，想来能聊到一块儿去。 顾卓钰略略扫了几眼画像：“儿臣也选不出什么来，全凭母后做主。” 白芍正拽着皇后的衣服，垫脚想把自己塞进皇后的怀里。 顾卓钰看了又看，终于没忍住道：“母后，您身边的宫女也太没规矩了。” 正在垫脚的白芍听不懂这话，皇后轻轻抚摸白芍的头发，温和道：“本宫见着这孩子便觉得有缘，瞧着如本宫的亲妹妹一般，她年岁尚小，钰儿多担待些。” “既如此，儿臣明白。”顾卓钰恪守礼法，与皇后大致商讨确定了伴读的人选后准备离开，走之前他看了一眼仍然粘着皇后的小宫女，道：“母后，可否让她送一送儿臣？” 皇后低头轻声问：“白芍愿意吗？” 白芍懵懵懂懂点点头，也不行礼，小跑着拽住顾卓钰的手：“哥哥，走。” 两个小孩子手拉着手往外走去。 行至宫门口，瞧见四下无人，顾卓钰才低头看着这个比自己矮了许多的小不点，伸手去捏她粉嫩的小奶膘：“寻常宫女进宫须得六岁，你多大了？” “唔，四岁了。” 被掐着脸蛋也不生气，白芍乖乖回答，伸出一只摊开的小手。 “看你也不大，”顾卓钰又去捏她伸出来的小爪子，“这是五，你在皇后宫中多没意思，哪天皇后不需要你了，你就又要去干活了。不若来我身边。” “不要，不要，”白芍一听要离开皇后，抗拒地摇头，“要跟着姐姐，要姐姐。” 说着，她就想把手抽回来，生怕面前的小哥哥把自己带走。 顾卓钰忙道：“不带你走不带你走，那我日后常来找你玩儿可好？” 白芍点点头，乖乖挥手：“哥哥再见。” “嗯，再见。” 待白芍走远，之前一直等在宫外的侍从才回到顾卓钰身边，面露不解：“殿下何不直接向皇后娘娘讨要？” “你瞧她，像不像父皇曾赏赐给我的番犬。” “这……恕奴才眼拙。” “无妨，”顾卓钰道，“当年那只番犬数次偷跑去皇后宫中，见了皇后比我这个主子都亲，我便寻了机会赠与皇后，后来……不还是在皇后宫中意外失踪。” <

r> 侍从低着头不敢说话。 “背主的玩意儿……不要也罢。我倒要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