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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话 · 第二卷 一季绕梁曲(第2/4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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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零先去将鱼给了后厨帮工的大叔大嫂,趁着人少在后院滞留稍许,瞧见行十六的绛云姑娘在姐姐的屋前敲门叫人,把双手伸到眼前嗅了几个来回——她就是条海水里从小泡到大刚刚才被打上来的臭鱼,还好……亏得十六鼻子不灵脑瓜也不灵,丁点儿都没生疑就沿着红栏木阁往前楼走了,飘零从房与房相间的阴暗小角中钻出,正撞上姐姐在合门,“姐姐!”

“飘零?”,姑娘难得又笑了,青楼中的女子哪个不是消尽春闺情丝,夜夜笙歌中早早抛却心头欲想,迎客时换了满面红光,背地泪洒新妆,私下一笑实属不易,“你来送鱼吗?”

“姐姐理应多笑的,如此才不枉了这花容月貌呢!”,近来在飘零渔船边观花灯赏风月的才子多了,她也学了几句哄姑娘家的言语,“姐,小天哥哥在吗?”

“在我屋里……”,姑娘放低声音,“昨夜小天准又是被尹大人追了一宿,累坏了,你让他小歇一会,别进去了……”

“那我回去罢,桐哥总怨我来这……”,飘零本是想和小天说几句话的,尹缪节是山城的捕快头头,按说山城花楼遍地,风流鬼债冤孽情痴素来最多,多了就管不过来了,可这位尹大人真真是尽职尽责大公无私,尤其对小天那叫一个穷追不舍,誓死都要捉他归案,隔三差五就搜街设陷封路,她进城时见城门那贴了张布告,悬赏的就是小天哥哥,虽没画像没名姓,耐不住人赏银丰厚,引了一班闲杂人等围观吱吱喳喳,“尹大人又在张罗着抓哥哥呢……”

“嗯……我让他最近收敛些……”,姑娘默了一会,道,“这儿确实不是女孩子该来的地方……”

“姐!你又……”,飘零一把握住姑娘的手,姑娘却不经意间又抽出手来,“你走吧……我要去大堂了,天黑了当心看路……”

飘零叹了口气,竟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看着姑娘转身离去,只能道别,“姐姐回见……”,便依言从后门走了

话说回飞鱼

他比之飘零进城更早,然而到寻欢楼却晚了一步,要知剑光一闪即逝,他到底仅看见个大概的方位,一户一户地找过来,前脚浑身泥泞地踏进门槛,后脚红衣粉衣的歌舞女子就带着嫌恶的眼神退开,招客的妈妈快快唤楼里养着的打手赶他出门,飞鱼心切,流光又在手,最终总把场子砸得那叫一个稀巴烂,火气也噌噌地直往上冒,“可恶啊,怎么一条街都是这种乱七八糟的地方,刑九……刑九,你要是真在这种鬼地方,我非把你大卸八块不可!”

山城,烟柳巷,寻欢楼

山城春日万花开,千娇百媚竞相争妍,烟柳繁华处,梨高曲还罢,月盈人犹亏……

飞鱼原本做好了十足要开打的准备,在寻欢楼前却出乎意料地无人拦路,畅通无阻地进到楼里,只见众宾乃至楼里的侍候的妓女都紧紧盯着中间的高台,对他视若无睹,飞鱼脑中直犯嘀咕:不会是什么请君入瓮之类的策略吧?

不过看这架势,也不像是冲自己来的,倒像是在等着什么人……

这样想着择了个靠角落的位坐下,能大伙不分男女都如此翘首以盼的该是何种人间尤物,他也要见识一番

“今夜易公子有幸猜中了辛姑娘出的谜题,辛姑娘要献舞一刻……”,一个和飞鱼靠得近的客人自言自语,“那可是天仙样的美人啊……”

才一刻钟?飞鱼看二楼廊上细杆轻缚住淡红薄纱,铺张成画层层叠叠遮掩了一楼风华,他本就瞧不太起青楼女子,觉得再美也是千人骑万人压的破鞋,有几个能身世清白,出淤泥而不染的,那些香曲艳词更是俗不可耐,飞鱼不屑一顾,“神神秘秘的,我瞧着是其貌不扬才这般挡住不让人……”

倏然,“铮”的忽响似是阵风——牵开,台面两张红木小椅一左一右,各坐着一个女子,都着一身浅绿,花样从简,少有赘饰,左边人怀抱琵琶,眼眸轻敛,眉宇间凝着一股化不开的忧愁,两手慢慢,一挑一拨,不过几声之中,宾客来人心底莫名便积下了一股愁绪,无一不念及自身往日伤凉之景,打闹嬉戏此刻皆止,四处寂静得仿佛楼中空空如也,只余弦音上下沉浮,随着帷幔飘扬起起落落,一片艳红**着这仙音悠悠然而来,如一滴红墨渗入白纸,原不是此间物,却是恰到好处时,反更胜一筹,流淌,拂衣,只人人都觉与之极近,相对相望,迎上双眼脉脉,眉目传情,恍然又是隔了天涯,远在他乡,舞绕一路,盈盈悄然落地,不着浓墨,自成一绝

飞鱼边上一位客人低声轻唱

“轻帘绮帐流苏**,醉醒春风畔,玉如纤指解罗裳……”

琵琶声渐趋微弱之际,右边人先是浅浅一笑,而后手握竹弓,长长一拉,胡琴续上,婉转绵绵,听客心中闷结顿时一解,人有醉酒,此琴却是醉乐,声同叮咚酒杯交错,行令豪气干云,引得双颊微微泛红,脑中胡思乱想,顺着琴音凄缠,挥舞红袖于半道断做几截,绽开红梅一枝,碎裂茫茫冬雪之白,又衬后方数丛绿,飞鱼伸长脖子还未能谋得一个照面,红纱垂下,梅花俱散,此《梅生》曲一舞已尽

怪道是几乎无人说得清那女子的真面容,却显而易见是……

此曲只应天上有

此舞……神仙难得几回闻……

原说一舞倾城毕,台下当掌声雷鸣久久不绝,此时底下却是叹息声一片,众人意犹未尽

飞鱼早已忘却了自己刚才的想法,“真……真的诶,天上的仙女堕凡了……”

忽地一个物什从宾客席上飞出,舞女本是依着长幔起舞,而今“呲喇”一声红幔被割破,飞鱼看罢一曲,由着世人爱美这俗性,对这仙人似的女子生出几分怜惜来,足尖轻点跃上跟前的案几将要去救,未曾想一旁还有另一位想来场英雄救美的主儿——正正好是和歌的那位,两人又都没料到对方的举动,一起踩上去,同时察觉对方皆是一愣,这下可不得了了,案桌只是放些瓜果点心,如何承得住两个人,于是“咔嚓”从中部坍陷,这二位“英雄”都摔成了狗啃泥,再看人家美人,却是不慌不忙双脚勾住边沿另一条长幔,稳稳当当着地,黛眉轻皱,眼向飞鱼这边,“我还道是谁呢……原是易欢易公子,只是不知这是何意?”

飞鱼磕到了额头,正哎呀呀叫痛时,那位难兄难弟不紧不慢地理理衣裳起身,轻咳两声,那割断红幔的物什回旋一周刚好落入易欢手里,这样谁还不明白事件始末,在场诸位都想看他怎样解释,他却装作很意外的样子,把暗器不着痕迹地收进袖中,“哦,莫非是此地风俗有异,想我们洱城的花楼,姑娘们都系的长衣带,若是中意谁,就比试割下一截她的衣带,我还奇怪姑娘的衣带……怎么这样难解呢?”

所有人一道哄堂大笑,几个靠窗的公子哥还吹起了口哨调戏这位辛姑娘,后面的两位伴乐走上来把红帐拉下遮住,易欢面露不快,觉得那两片“绿叶”实在碍眼,辛姑娘接着道,司空见惯的语气,“那公子是看上辛娘了?”

“对!”,易欢捡起飞鱼掉落的流光扇摊开假意扇了几下,眼盯着帘布后的人像能把布看穿一样,随即颇为潇洒地一合,“我看上你了!”

“是吗?”,辛姑娘依旧没有丝毫讶异,“可这世上能让我辛娘委身者,必得是当世豪杰,人中龙凤!”

“姑娘未免太过自负了……”,易欢又开了扇子,哼,不过一介妓子,口气却是不小

飞鱼此刻捂着脑袋逐步清醒,突然看见台子下的红阶上第三级,坐着一个抱着小姑娘的男子,那姑娘看着不过才十一二岁,而那搂着幼童的人渣——飞鱼气得立时跳起夺过易欢手中的流光,把易欢撞得一个踉跄不知所以,一扇脱手飞出,掠过坐着那男子的乌发,男子反应过来看向一身狼狈的飞鱼

“刑九!”

“鱼……”

“鱼你个大头鬼!”,飞鱼怒气冲冲奔至刑九跟前,把他逼得一步步往后退,一直到靠上后面的红墙,飞鱼越过他伸手去够钉到墙上的流光,谁料之前一时气极把扇子扔得太高,踮了脚好几次也够不着,只能拉下脸皮求刑九,“喂,你个头高,帮我拿一下!”

“我不拿……”,刑九果断拒绝,他现在不能碰流光

“你!”,飞鱼已经不是第一回被他气疯了,知道话说再多也无益,直接就将双手按上刑九的肩头,想借着把他往下压的力抬高自己一点,刑九却不知飞鱼有何意图,有人要把自己往下按,他当然会抗拒,于是乎飞鱼拼死了命按住他,刑九却照旧站得笔直,“啊!你给我往下蹲一点!”

“哦……”,刑九半蹲下去

飞鱼折腾了这一阵,一肚子火气算是消了大半,攀着刑九伸长了手,总算把流光又收了回来,他瞄了眼一边静静坐在阶下的那个小姑娘,那姑娘也在瞧着他,衣衫整洁,神色清明,显然之前并非他所想的那般是**之事,飞鱼略微尴尬,却仍旧撑着架子质问,“你……你怎么可以来这种地方?”,他底气不足,歇了口气又接上,“你知道这是哪吗?”

“寻欢楼……”,刑九回忆起前天进楼的场景,续道,“是青楼……”

“你是想气死我吗?”

“我没有……”,刑九极力争辩,“我是后来才想起,九幽是认主的,离得太远它会自己寻主……”

“所以你就连找我都懒得找了是吧?”,飞鱼的语气没有半分缓和

“不是……我只是一时把你忘了……”

“你……你是真的要气死我呀!”,待到飞鱼再度冷静,看着刑九似是等他接着问话的样子,才想起最最要紧的事,“你有没有……和这里哪个女的做过什么……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没有……没有见不得光的”,刑九连连摇头,然后一边回想一边道,“刑婆婆说,外面要是有姑娘衣衫不整在我面前,如果她扑过来的话,让我快快逃开,如果她没扑……”,他红了脸,“说是带回去给她瞧瞧……”

“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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