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之方起(第1/5 页)
头顶上,太阳像一个持鞭的监工,不断挥舞,“抽”得人遍体鳞伤。
朝房间的北窗仰望,就能看见太阳放出不可直视的刺眼的光芒。
织机,风扇,空调,糟糕的午饭。这些东西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不好的回忆一直在那里闪来闪去。
屋内弥漫着燥热和令人头晕目眩的恶心的气息。
这段时间,李伯端一边适应一边探索;重活一世,即使是在监牢里,他对这个陌生的世界依旧充满了好奇。
天气很热。他坐在窗边仰望天空。
在梁州的思茅境内,七月五日十二点半,午休期间,他与狱友待在一起。
时间流逝,太阳不再向南移动了。而在床上的他睡不着,心浮气躁的、翻来覆去地。午休时间正在缓慢地结束。
“嘟——嘟!”刺耳的哨声响了。
周围的狱友在他面前快速地收拾床榻,过一会看守们会来查房,而内务整理得标不标准,会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他们的评价、影响他们的奖励。
他们就像同型号的机器,做着同样的事;他们重复每一个动作,就连速度也一样;麻木的他们不觉得这很诡异,习以为常了似的,相互之间也不言语,出门时也一样,有序的、静静地;他们仿佛经历过成千上万次的练习,一丝不苟又分毫不差。
但有一个人例外——李伯端:他手忙脚乱地放好了被子,正慌手慌脚地铺平床单。
被子忽地垮了。他赶忙将其扶正。
可没一会儿,它又松了,令人生厌,就好像一个巨大的不倒翁;故意跟他作对似的。
急躁的心情。
恶心的汗水从头顶滴落——他不敢拿手擦,害怕渗入眼睛——混杂着汗臭,在被浸湿的衣服上与它们的兄弟“会师”。
然而,除了浪费时间,这个时候关心胸前的汗水毫无意义。
叠歪的被子把铺平的床单衬托得格外整洁,小心点,最好从下往上地修。
……
有时人要学会放弃。
只有这样他才能去集合。
从被子里抽出手来,把衣服仔细整理一遍。
他依然清楚地记得,那个离奇的不眠之夜:那一夜,他的魂灵第一次看到自己猝死的,过了好几天才被发现的尸体,以及那些破门而入的模糊的人影。
整条腿从他背后掠过。是谁?
胯下之辱?!
当他意识到自己遭遇了什么,他当即大怒,反手抓住对方大腿,扭头一看:不认识。
什么鬼?
他第一次遇见这么古怪的事,他不明白,明明旁边有那么一大块空地,这人却仍要从他身上过去。
是不是有病!
他在心中如是说道。
那个人立于他背后,以一种极怪异的姿势维持着平衡,被他抓住的那条大腿,奋力挣扎;这场面,仿佛李伯端才是主动挑事的那个。
蓦地,一股巨力传来,李伯端手一松,人跑了。
他赶忙冲出房门,四处张望,刚好看到那人正往楼下跑去。
那个无礼的野蛮人要去哪里?一楼才是集合的地方。他飞也似的往楼下赶去。他现在没空去管那个古怪的哑巴。要集合了!
监牢里,高墙、围栏、操场、楼道乃至每一个监区都有监狱警察的身影。
此时的操场上,要出工了,大家都站在那里等点名、宣誓。
一切都搞定了,才有序地去出工。
劳动监区里面的空气闷热而无风,抬头望去,就在离空调不远的地方,监控摄像头的灯光依然煌煌地闪耀,仿佛正在守候。
李伯端找到了他的工位。
好了,用手把布料扶好,将脚放在踏板上。
喔,这里有好多需要缝制的织物。
全都拿过来。
用心,认真点缝制。
他速度很慢,手很稳,平静而又富有节奏。
这些织物穿起来怎么样?
摸摸它们吧。是的,它们摸起来极为舒服,穿起来应该也不错。
把它们摆到旁边。会有专人来收取的。
这些织物曾经如此粗糙,而现在是这样的柔顺和光亮,它们都是在自己手里才能拥有这般质量的。
帮帮它们吧,把它们放到桌子下,将它们抱在怀里,它们轻得像个孩子。
是的,它们就是自己的孩子,他的被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