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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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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做妃,只是入宫,没什么大不了。

坐在马车里,梁琼诗不知道黑夜有多长,也不知道从梁府到皇城的路有多远。但这与她并没有多大的关联,那咕噜噜的、清晰的压石板的声,诉说着马车正在夜里前行。

“冷吗?”那人的声音在梁琼诗的耳边环绕着,梁琼诗轻轻的摇了摇头。

“你和她真像,都不怕冷。”

梁琼诗抿唇一笑,落在那人眼里尽是女儿家的娇羞。

那人伸手撩起了梁琼诗垂在脸侧的发丝,帮着梁琼诗理了理发髻。“这发髻明日便会换了。”

发髻会换了?怎会?莫不是明日太子会娶自己过门?如若不是,那自己一个未出阁的老姑娘,用什么由头去换发髻呢?

“刚刚还觉得你聪明,怎得这么快就傻了?”那人往着梁琼诗的怀中塞了一个暖壶,“既然让你入宫,自然会给你名分。”

名分?梁琼诗又轻轻的摇了摇头,又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试图让眼前的这位君王改变主意。

她还没过门是真,太子与她恩断也是真,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还可以进宫去做妃嫔。人该有自知之明,前世览过那么多,从未见过又瞎又哑的女主参与过宫斗。

“你刚刚不是答应了么?”那人拦住梁琼诗的腰,把她抱到自己的腿上。

答应了什么?入宫么?梁琼诗抱紧了怀中的暖炉,她原是以为入宫是为了祭拜她那早早就离世的姐姐,谁曾想竟是入宫呢?

瞧见梁琼诗手上的小动作,那人的手紧了紧,让梁琼诗觉得有些疼,可她没有作声。疼之类的,都可以忍,她不想让这眼前的男人对自己过度紧张。

“怎么,你不愿意了?”

那人的手覆到了梁琼诗的手上。

梁琼诗条件反射般的点点头。她不愿意。

“你不是就想作帝后么?入宫随寡人,与嫁与太子有什么分别,莫不是你心里还念着他? ”那人说的随意,却满是算计。她晓得怀中这女子不是寻常人家的小姐,一心就想着爬到那高高的权位上,她愿意给她想要的。

但这话落到梁琼诗耳朵里,却是犹如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了下来。面上虽然还维持着恬淡,心里却仿佛裂开了一条万丈宽的沟壑。才名貌名都需要有与之相匹配的能力,如今的自己似乎已经失去了所有。

人世间最难以忍受的恶毒,莫过于在离目标越来越远的时候,被人当面戳穿自己曾经有过的野心。有野心没什么错,但当野心最后却沦为所有人的笑柄,这是生命不能承受之轻。

纵使,那人的戳穿只是无心之失。

梁琼诗定了定神,暴君既然连这点都知道了,那定是有备而来,不是一时兴起。可如今的自己却真是失了几分舍我其谁的气魄。这个世上的才女众多,如何数都不会落到自己的头上。难道这暴君是希望自己进宫去给哪位铺路吗?是赵家的,还是孙家的。亦或是刘家的?

梁琼诗盘算了半天,反手拉过那人的手,缓缓的写下‘否’。

否?是说她不愿意入宫,还是说她因为不能说话才不愿意?

“你忘了你曾经的野心了吗?你要忘记了你曾想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么?”那人平平的语气却像是拿着鼓槌锤打这梁琼诗的心。

她忘了么?没忘。

可她真的可以吗?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可,入了宫就能得到了吗?怎么会有人不付出任何代价就能得到她想要的呢?梁琼诗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有些东西可以搁置却不能忘记。毕竟,那曾是支撑着自己这个男权社会生存这么多年的支柱。

“没忘却已经决定放弃了吗?”那人的声音裹挟着诱惑,让梁琼诗的心动了,又痛了。难以割舍,却被现实所迫。怎么能奢求六月飞雪,十二月看桃花呢?

那人眯着眼,看着梁琼诗的手指从她的手掌撤离,然后紧紧的抓着暖炉。她知道她是在挣扎,她也知道自己可以下旨强行让她按着自己的意志行事。可,那样没有意义呀!她喜欢的是那个六年前无比张扬的女子,是那个想要把所有踩在脚下的女子,是那个不顾世俗的眼光,冲着许昭靖喊了只有我才能做太子妃的女子。不是这么个畏手畏脚,怕狼怕虎的女子。

那人慢慢把梁琼诗移到自己的对面坐着。

“寡人是谁你知道吗?”

梁琼诗点点头,她知道眼前的人是当今的君主。

“如果知道寡人的身份,你该知道,寡人有操纵万物的命数。”

是吗?梁琼诗不置可否,如果能操纵万物,那便是神了,不是人。

“寡人名中有个‘昭’。”那人瞧出了梁琼诗的不认同,便拿过案上的烛火,在梁琼诗的面前绕了绕,继续道,“‘昭’的意思便是晨曦,是最先的光。”

是吗?梁琼诗自嘲的笑了笑,那移动的烛台让她触到了暖意,又被暖意抛弃了,就如命运同她开过的玩笑。虽然,她也懂了眼前这位暴君,不,或许应该称为君王的心意。纵使她的眼睛看不见了,他还是愿意做她的先导,带给她光。

“愿意吗?”

君王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回荡着,愿意吗?愿意吗?不愿意!她不想在软弱的时候找到一棵可以攀爬的良木。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它们的前提都得是良的。梁琼诗似乎又被什么给刺痛了,她挪了挪腿,想着自己的背后应该是马车的门。逃跑是不明智的,但她却可以用此来明智。

掉下马车一定会受伤。但这并没有什么。

梁琼诗打定主意,便举手从头上拔下唯一一根用作装饰的银簪。

顷刻间,乌黑的头发便如流水一般倾泻而下。

那人皱皱眉看着她的动作,等着下。只是,看样子似乎不会同意了,那人舒了一口气,还好,她还她,那个愿意自己独自前行的她。

那人静静的注视着梁琼诗的下巴,虽然有后退的趋势,左右移动的轨迹取悦了她,她甚至有些出神,想着那年满天飞舞的雪夜,也有个女童,一边后退一边摇头,冲她说,自己不能嫁给她,她要嫁得只能是天下。

只是梁琼诗接下来的动作让她来不及伸出手,甚至瞬间失语,忘记了喊出声音。

梁琼诗竟是退到了马车门口,朝着地面直接倒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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