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旧事
众人出了寺门,就见后山山峦重叠,森林茂密,实在不知该往何处搜寻。
“太子殿下,我等可要分开去寻?”羽林郎上前讨萧统的指示。
“不可,贼子众多,倘或我们分开,恐怕难以与其相抗。”萧统伸手止住他。
“那我们先去何处探查?”
萧绩也催促道:“陈无双身上有伤,耽误得久了,恐怕不利。”
萧统点点头,仍是心乱如麻。这几日的事情他尚未梳理清楚,又往何处去寻呢?
萧纶见萧统踟蹰不前,挥鞭一指:“就去后山的舍利塔。”
萧统见他毫不迟疑,就问道:“六弟可有把握?”
“自然。”萧纶催马前行,“既然那人只劫走了陈无双,那他必会带着她后山的佛塔。”
萧统沉默片刻,想起自己确实听萧欢说过陈无双怎么也不愿意靠近后山的佛塔,又问:“可是无双在其中出过什么事?”
“陈无双很怕打雷。”萧纶轻声道,看到萧统疑惑的眼神,又将目光投向前方的高塔,“不是生来如此。她害怕打雷,起因就是后山的佛塔。”
这话一出,不止萧统,围绕在四周的人都悄悄竖起了耳朵。
“这就要从六年前说起了。
“那时我和陈昕正是最调皮的年纪,偏喜欢做一些不可为之事。有一天我们带着陈无双去东街斗蛐蛐,一连赢了几场。一个纨绔见我们年纪小,抹不下面子,就挽尊说不稀罕跟我们这些毛都没长齐的小孩竞争。见我们不信,他就说自己在城西的水月庵里都是挂的上号的,响当当的人物,怎么可能输给我们。
“虽然总听人说水月庵不是什么好地方,架不住小孩子对未知的好奇,我们还是打算去水月庵一探究竟。当时是雨季,山路难行。我们听从山下百姓的指引,并没有从山路直接去水月庵,而是从延兴寺穿过去。当时也有很多人从延兴寺去水月庵,延兴寺的小门有个木箱,捐几香火钱便可通过,从那里去水月庵不过三四里路。
“可是路上陈无双犯了困,当时的延兴寺风气也不算很好,和尚们私底下品行不端,借着做法事的名义与妇人偷情的事时有发生。我们不敢把陈无双丢在寺里,就爬上山把她丢在后山的佛塔上。
“佛塔的门长年锁着,佛塔的门上有个不大的破洞,小孩子的身形勉强能钻进去。当时佛塔是在孩子中比较出名的秘密场所,虽然破旧了些,却也比较干净。我和陈昕就把陈无双安置在那里,看着她在草席上睡熟了,我们两个就去了水月庵。当时天尚晴,我们被迎进后院的赌坊里,赌坊四面不透风,连帘子都织得很密。我们一开始搞不清楚玩法,加上年纪小,险些被轰出去。后来掌握了些规则,就把双陆、六博、投壶、樗蒲等都玩了几轮。
“等到兜里余钱终于见底,我们俩才意犹未尽地出来。未出门,就闻见了雨水的腥气。掀开帘子,外面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大雨下得天昏地暗,辨不清时辰。我和陈昕向庵里的姑子询问,才知道竟然已经戌时。想到陈无双还被丢在佛塔里,我们也顾不得雨势,向姑子们买了两把伞,冒雨冲出了水月庵。
“山路泥泞,我和陈昕几乎全身都淋湿了,两只靴子每走一步就陷进泥里,拔都拔不出来。即便如此,当我们紧赶慢赶走到后山的佛塔的时候,心还是凉了半截。惊雷劈倒了一棵巨树,就砸在佛塔上,半边树都焦了,露着可怖的伤痕。虽然佛塔没有被砸倒,但是树干挡住了窗口,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陈昕当时就慌了,将伞一丢,就冲进了佛塔里。我将伞捡起来收了,也紧紧跟过去。幸而陈无双没事,她躲在角落里,古树巨大的枝桠伸进窗口,愣是没有砸到她。但是她还是受了惊,烧得神志不清,浑身烫得惊人。陈昕连忙把她背到了延兴寺,请了延兴寺里懂岐黄之术的大和尚为她医治。
“而我借马赶回了陈家,告知了陈将军。陈将军也不敢怠慢,冒雨同我赶到了寺里,陈暄正在喂她喝药。时辰太晚,恐怕赶不上宫门落锁,我没再停留,催马赶回了宫中。陈家人也将陈无双接了回去。陈无双大病一场,一连烧了三日才有所好转。陈将军也没少用军棍追着陈昕打,碍于我是皇子,他只让我在一边看着他杀鸡儆猴。陈将军很快又回了前线,而陈无双就此留下了害怕打雷的病根。”
“竟然如此。”萧统又惊又骇。
“陈无双没有跟我们说过她在佛塔里面看到了什么,我们也一直觉得她是被雷劈倒了树吓到了。我最近想来,却不是这么回事。”
“何解?”
“她的反应再快,也不会比雷电更快。而惊雷劈倒树木之前她就已经被吓得躲在角落。在此之前,她是不怕打雷的,所以吓到她的另有其事,说不定就和背后之人有关。”
萧统摇摇头:“此言未免太过牵强,皆是捕风捉影之谈。”
萧纶冷笑:“你可知水月庵是萧缵的产业?”
“萧缵?”
“昨夜陈无双醒来,只同我说了一句,那日水月庵外伏击你们的是萧缵。我因此起了疑心,连夜查了水月庵之前的钱款动向,结果发现大量银钱流入一个荆州商人手中,再追查下去,银钱却是流向了豫章。”
“这一系列的事,幕后黑手是萧缵?”萧统实在过于震惊,甚至没有意识到萧纶的手下,办事能力也太强了些,几年前的交易往来,他仍然能查清楚去向。
“桩桩件件都指向他,不会是别人。”
萧统又想起陈无双猜测翠屏代吴淑媛被杀的事:“可是吴淑媛分明也遭遇了毒手。”
“那就只有问问吴淑媛了。”眼见得佛塔就在眼前,萧纶翻身下马。
佛塔前已经伫立了一队人马,长刀在身侧反射着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