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尘明珠

【虎杖悠仁视角】 有没有体会过绝望到极致的感觉。 比被困在暴风雪山庄里面对未知的恐怖还要令人惊恐、无力，心口像压着一块巨石，灵魂被囚禁在身体里歇斯底里，脸上却只能木木的，连眼泪都是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掉下来的。 绝望。 恨不得下一刻就从这死水一样的世界里醒来。 耳边所有的声音都在一阵刺耳又尖细的耳鸣后化作像石子碾成粉末的灰尘散去，一句话都听不清楚。 或许有人在哭。 或许有人在叫。 但是那都和他无关了。 他情愿变成一只慢吞吞、没有思维的乌龟，蜷缩在自己坚硬的龟壳里，躲避来自外界的所有痛苦与伤害，也不想站在这里，承受生命的震荡。 ——那就是他在听见千鸟云芽死去时的感受。 他喜欢的女孩子。 笑容如此美好，他发誓一定会保护她，让她永远都能拥有这样美丽的、无忧的微笑。 他依赖的同期好友。 他们可以依靠彼此，信任彼此，将后背留给对方，分享自己所能得到、所能感受到的一切快乐。 他爱着的人。 死在晨雾湿润、寂静无人的拂晓时分。 太阳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将柔和的光亮洒落在整片土地上，而在帐内的人，却安安静静地感受着体内的温度一点点流失，最后死去。 鲜血溅在灰色的墙壁上，随着时间的流逝又变为紫黑色，凝固在灰墙，成为抹不去的印记。 他不敢去看。 白天他不敢去想她的音容笑貌，夜晚却老是梦见他们的第一次相见。 千鸟云芽是和伏黑惠一起来到高专的，那时候她还很内向，抓着伏黑惠的衣角，半边身子藏在他身后，只露出半张白净的、含羞带怯的脸庞。 当她金色的眼睛把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 奇怪。 他的心脏砰砰直跳，呆在原地，耳朵上都染上粉红色。 怎么会有女孩子这么可爱啊。 他的理想型不是詹妮弗·劳伦斯那种类型的吗？ 醒醒啊虎杖悠仁！ 内心的小人在抓狂，拼命地撞击着薄薄的心脏隔膜，直撞得自己晕头转向、眼冒金星。但是不管他怎么安抚，那个小人却依旧倔的要死地继续撞击着心脏，那越来越快的跳动声甚至在冲击着耳膜。 伏黑惠皱着眉，有点不解地看着他，眼中肉眼可见的警惕。哪怕五条悟在一旁笑眯眯地表示都是同学，他的目光还是冷冰冰的。 虎杖悠仁猛的清醒，结结巴巴道:“我是虎杖悠仁……” 她微微探出头，犹豫片刻还是对他露出一个柔软的、怯怯的笑容。 美好得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 他又呆住了。 旁边五条老师掏出手机咔嚓咔嚓一顿狂拍，发出猖狂的嘲笑声，还说:“嗯嗯，给我可爱的学生们留下一点初见纪念！” 虎杖悠仁听见老师的大笑声才涨红了脸，大声道:“老师快住手啊！” 她似乎也笑了，眉眼弯弯的。 作为一个直球系选手，在对女孩子有好感的情况下，虎杖悠仁通常很直接，但是考虑到千鸟云芽很害羞，所以他选择先和她拉进距离。 第一步，先打入内部。伏黑惠比他更早认识千鸟云芽，他们很熟悉，而身为女性的钉崎野蔷薇则是因为性别优势与千鸟云芽很快结为好友。虎杖悠仁想通过他们得知他喜欢的女孩子的喜好，以投其所好。 很可惜，他在第一步上就折戟沉沙了。 无论是伏黑惠还是钉崎野蔷薇都对他的示好采取了警惕态度，尤其是伏黑惠，明明他们在学校的天台上都已经同生死过了，为什么还像对待陌生人一样对他啊！ 但是他从不会气馁。 不论是在聚一起吃早餐时用亮晶晶的目光盯着她也好，在上课的时候刻意和她并排坐也好，这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那颗心在驱动着他向她靠近而已。 幸运的是，她接受了自己的靠近。 有一天晚上，他睡不着来楼下散步，正好撞见了坐在休息椅上的她。 她手里拿着一瓶罐装饮料，抬头看着满天的繁星。 星星在闪烁着白光，幽蓝如墨的夜幕静谧而又温柔，微凉的晚风轻轻地刮动着她鬓边的发丝，美得像画一样，让人下意识屏住呼吸。 他悄悄靠

近她，在长椅另一边坐下了。 她偏头，看见他时一愣。 虎杖悠仁急忙道:“你继续看，我没想打扰你的！我只是、只是……晚上睡不着！” 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个人醒着的校园里，似乎连星星和月亮也保持着沉默，安静地注视着他们。 于是他大声而结巴的解释似乎都有些心虚的意味。 在她有点惊讶的目光下，发现越解释越抹黑的虎杖悠仁自暴自弃地闭嘴，低下头，沮沮丧丧。 “怎么了？”她轻声问。 虎杖悠仁头低得更低了，“我嘴笨……” 一阵沉默过后，他听见她说:“不会呀，你的口才非常好哦。” 似乎是怕他不信自己说的话，她又说:“其实，我可羡慕你啦。我都没办法想象出自己这样讲话的场景，在别人面前总是说不出话来，因为太害怕了。要是说错话了怎么办，要是结巴了怎么办，所以为了避免别人感到不舒服，我总是很少说话。” 虎杖悠仁终于抬起头，说道:“你应该多说说话的。” “你的声音非常好听。” “我愿意一直听你说话，只要听见你的声音就会让我感觉很高兴。” 她惊愕地看着他，面对这和情话高度相似的话后知后觉地红了脸。 就是那一晚过后，他们之间的距离迅速拉进了，快得像坐火箭，甚至比得上和其他两个同期的关系，这让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非常疑惑。 伏黑惠那几天总是盯着他们看，眼神沉沉的，搞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搞不明白是当然的啊！ 因为虎杖悠仁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一夜之间千鸟云芽就变得如此亲近他。 难道是因为他说的那些话吗？可是那都是他的肺腑之言啊！一点技巧都没有。 搞不明白没关系。 他还是要继续做出自己的行动。 其实在平日的相处中，千鸟云芽有时还是会下意识地更信任伏黑惠，毕竟他陪伴她的时间更长嘛。 但是，还是有点不是滋味。 “笨蛋！那叫羡慕嫉妒！”一次，钉崎野蔷薇恨铁不成钢地大喊。 哦，原来他在羡慕嫉妒伏黑啊。 ……等等！ 他在羡慕嫉妒伏黑？！ 虎杖悠仁倒吸一口凉气。 不会吧？他不会是那种会羡慕嫉妒同期的人啊？ 之后他知道，这种羡慕嫉妒的心理并不因为他是个正直善良的人有所变化，因为在这场感情里，无论是伏黑惠还是他，乙骨忧太还是狗卷棘，单纯的都只是个爱慕同一个女孩子的情敌与竞争者罢了。 那些负面情绪从来都存在，如果克制自己，只会让那种不甘愈演愈烈，如同森林里肆意焚烧的火焰，越想要抑制，反扑得越是厉害。 他想要一直看着她越来越明媚的笑容，想要一直听见她软绵的声音，也想要她的目光一直注视着他。 可是真正到想要表白自己心意的时候，他却又变得胆小了。 像他这样没有未来的人，真的能够向她表白吗？ 他给不了她一个永恒的承诺，很有可能不久后就要死去。 这样的他，凭什么告白？ 于是他默默地将自己滚烫的情愫藏在心底。 就先这样吧。 完全放弃会很不甘心，但是去对她告白又很不负责任。 如果有一天能够确定生命的结果，到那时候再做决定好了。 可是他没想到，竟然是她先一步离开。 猝不及防。 当星夜于晨曦之光中隐去身影，新的一天刚刚到来，无数新生命在温暖的大手下迎接白日的和煦。 风动，树摇，人来，车往。热闹才起头，黑夜才落幕，刺激与麻木依旧交缠在一起，萦绕在人们的头顶。 他喜欢的女孩子。 他爱着的同期。 死去了。 ——「那是他永远也无法忘记的一天。」 ——「悲哀的感情，非但没有腐烂在心里，反而在泪水与鲜血的浇灌下开出了糜烂的花。」